司马懿道:“正是。”
吕布不由嗤笑一声:这二袁兄弟皆是纵虎归山,为他人做嫁衣。
张辽道:“北方平定,袁绍若图谋我兖、豫、司隶校尉,当如何应对?”
天下局势尽在郭奉孝运筹帷幄之间。他道:“曹操次子、幼子曹丕、曹植皆在袁绍手中为质,曹昂暂不敢在袁绍面前展露野心。袁绍图我兖州已久,只是受北方战事牵连才迟迟抽不出身来。公孙瓒一死,今年之内,他必向兖州兴兵。”
吕布与众人谈论了一日的天下大事,待黄昏之时才依依不舍地放众人离去。
这日正是四月朔,再过两日便是寒食,刘协要外出踏青。再往后的清明,因战乱时节,刘协不便前往文陵祭拜,仅在毓秀台进行祭祀。
这些仪式,吕布虽嫌繁文缛节亢长无趣,身为司空却也不得不参与的。
入夜后,吕布脱去外袍,正欲熄灯入眠,忽听守卫来报,门外有一名自称刘阿和的少年来访。
吕布不由大惊,不知是否自己心中想的那位刘阿和,也不贸然让守卫将人领进来,匆匆忙忙扯了件外袍,倒屣冲了出去。
门外负手站着的,正是一袭白衣的少年天子刘协。
刘协年已十七,吕布并不似董卓将他软禁在宫中,只是安插了诸多耳目在小皇帝身边看住他的一举一动。
刘协夜深出宫,身边只带了名年迈的宫人,宫人手中提着两个酒坛,除此之外,再未携带一人一物。
吕布并未行礼,高大的身形僵硬地杵在司空府门口,直直对上那白衣少年的双眼。
少年长发以一条青丝束起,一身清清淡淡的素衣,足蹬白缎靴,腰间系着墨绿色束腰,勾出他消瘦的身形。风弄灯影晃,少年拖曳在地上的阴影便随之晃动,如一池春水被风吹皱般涟漪迭起。
少年见吕布衣衫不整地出来,恬然一笑,缓步走上前,直到吕布面前不足两尺处停下,将自己半张脸浸在吕布的阴影下。
吕布的目光随着他一步步的走近而被牵动,直至那人站定在自己身前,依旧只是定定地看着他,全身会动的仿佛只剩下那一双阅尽生死的眼睛。
刘协唇角弯了弯,低声唤道:“奉先。”
也不知哪日起,他不再唤他一声温侯。
吕布一双浓似泼墨流水的长眉勾了起来,眼神中流露出星星点点的迷惑:“你……你怎在此处?”
刘协笑道:“过几日便要出宫踏青,朕……我想着今日便先出来瞧瞧。不知怎么走到此处,顺道来探望奉先。”
吕布宽厚的嘴唇嚅动着,许久才憋出一句话来:“我送你回宫?”
他欲出口的分明是陈述,却不知怎的沾了些许迷惘,生生变成了疑问。
刘协细长的眼睛弯了起来,道:“司空府建成后我尚未来过,奉先不带我进去瞧瞧么?”
吕布憋了许久,终于吐出一句:“天黑,看不清,没啥好瞧的。”
刘协忍俊不禁,仰头笑望绷着脸的吕布,不由抬起手捏了捏他紧张的面部肌肉:“奉先,你的脸是铁打的不成?”
吕布下意识想要退开一步,却又被这般朦朦胧胧的情境所迷惑:这少年的夜访,如斯亲密的态度,甚至,这恰到好处幽暗的烛光,都让他生出种错觉来。仿佛这少年与自己已是多年相识的好友,这一切都来得顺理成章。
刘协见吕布没有避开,嘴角的笑意愈甚,招手令那名随行的宫人上前:“我今日在城中问了问,说是城西那爿酒肆最有名气。”刘协接过一坛酒,端在怀中晃了晃:“我买了两坛白玉春,特意送来与奉先一道尝尝。”
吕布高大的身形始终堵在门口,一刹那的错神险些闪身将他放了进去。然而他很快便清醒,蹙着眉语气生硬道:“夜深了,我送你回宫。”
刘协道:“赤兔已睡了,它连日操劳,还是莫要吵它为妙。”
吕布:“……”
刘协见吕布兀自不动,便绕过他欲从旁进府,又被一脸漠然的吕奉先拦了下来。
刘协无奈道:“这便是温侯的待客之道?我亲自来送酒,你却将我拒之门外。”
吕布冷冷道:“夜深了,陛下可以明天再来。”
刘协虎起脸,眯着眼威胁道:“温侯,你这是要抗旨吗?”
吕布面无表情地掏了掏耳朵,表示不受威胁。
刘协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垂下眼,静默了片刻,再仰起头时又是一脸笑意:“方才打更人刚敲了更,已到了宵禁时分,我身为九五之尊也不可带头犯法。今夜不能再上街,只求温侯收留一夜。明日一早再送朕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