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愈发不悦,眉峰蹙起两道印子,冷声道:“你觉得,侯爷手下没有能人?”
刘艾笑道:“远远不够。我知道所有挑选的人才都由温侯先过目,才会送到皇上面前。然而我听说数百名贤德之中温侯只看中了两三人?却不说温侯手下几乎没有谋士,能打的士兵虽多,将领却也是少的。高顺、张辽、侯成、魏续……敢问温侯有一日得了天下,想让他们一人守几州?”
吕布猛地从竹榻上站起来,如疾风一般瞬间到了刘艾面前,一手猛地制住他咽喉,双目中泛起粼粼杀机:“你怎知侯爷收了多少人?小皇帝在侯爷军中安排了细作?”
刘艾被他掐的面色通红,表情却十分平和:“温侯请放手。”
吕布瞪了他数眼,讪讪将手松开:“侯爷刚刚平定兖、豫,正是收人之际,急什么?”
刘艾大喘了几口气,脸上的血色缓缓退了下去:“我没有看见温侯招贤纳士的态度。”
吕布冷笑:“你在此与侯爷这许多废话,莫不是想要侯爷任用荀彧?”
刘艾敛起笑容,神情凝重:“不只是荀文若。我说了,重要的是温侯的姿态。荀彧到底是不是细作,我想温侯清楚的很。你之所以看不上他,无非是他当时据守三城不降,使温侯吃了大亏。以后还会有许多降兵降将,看温侯今日的态度便可揣度未来之事。如此一来,便是有降心之人也不敢来投奔了。”
吕布面容冷峻,看着他不做声。
刘艾又道:“其次,温侯用人又疑人,是兵家大忌。你分明不信任陈宫,故离开兖州时将他带了出来,要知道,看守兖州最好的人选分明就是陈宫。你不信他,又因为手下无人,只得将尚书令重任交予他……我说的对是不对?”
吕布讪讪地瞪了他一眼,正被他说中的心思。自长安城中逃出来后他身边只剩下为数不多的亲兵,如今接了天子,才发觉手中的官职多的派发不完,高顺、张辽等人已顶了十数头衔,空闲的杂号将军头衔依旧有无数。至于文职,吕布倒不大关心,任由小皇帝去倒腾,只要兵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他便安心了。
吕布想了一阵,显然有些动摇,又疑惑道:“你今日来究竟是想做些什么?”
刘艾笑容愈甚:“自然是来为温侯出谋划策。”
吕布微微蹙眉:“是小皇帝派你来的?”
刘艾眨了眨眼,只是道:“温侯并不了解皇上。”
吕布显然来了些兴致,退回竹榻上坐下,微抬下巴看着他:“噢?你倒说说皇上是什么人?”
刘艾垂下眼,笑容略嫌苦涩:“陛下他……是明君之材,若是有机会,他可比肩光武皇帝做个中兴之臣。温侯既然决定逢迎天子,想必就已想清楚了,如今你不再是流寇豪强,而是朝中栋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该再目光短浅。如今温侯代表的是朝廷,与圣上当同仇敌忾。不论温侯有多大的野心,也要做出样子给世人看,你与董贼是不同的。”
吕布哼哼道:“你们都喜欢拿我和那老贼比,侯爷不喜欢,以后不准再提。”
刘艾顿了一顿,颌首道:“是。”
吕布神情慵懒地打量着他,手指转动着虎符:“你有些意思,留下来给侯爷做个帐前谋士。”
刘艾眉梢微挑,抱拳道:“鄙材不敢当。”
吕布哂笑,也不强求,扬了扬手道:“知道你舍不得你那小皇帝,不愿就罢了。你的话侯爷记下了,会仔细考虑。”
刘艾出了尚书台,翻身上马,微微叹了一口气。
相才?吕布至多是个将才,普天之下又有几人能在这乱世之中称得上相才?而他要做的仅是平衡两人间的势力,既不能让吕布架空了刘协,亦不能让吕布对刘协死心塌地。
刘艾回了宫,发现刘协正怒气冲冲地在寝宫中来回踱步。一见他回来,刘协先是喜上眉梢地上前了两步,复又在停下脚步,怒道:“你去了何处!”
刘艾微笑着走到他面前,伸手碾平他皱起的眉间:“新建的宫殿我不大熟悉,一时兴起走了一圈。”
刘协撇了撇嘴,对他的说法毫不存疑,只是嘟囔道:“为何不带朕一起去走?”
刘协的性情实则连刘艾的琢磨不定。他有时如平常少年一般幼稚、怯懦,有时又出乎意料地坚忍不拔;他很会装腔作势,以往每遭董卓、李傕在他面前杀人立威时,刘协都会假昏过去,连刘艾都几次三番被他骗了过去;然而有时他又难以掌控自己的情绪,一点小事便会令他忍无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