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算是在安慰我吗……”
慵懒地斜靠在藤椅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年轻的首领终于打了个呵欠,金棕色的眼眸中一片温润,带着困倦的茫然。
“去睡吧,已经很晚了。”坐在他对面的Giotto轻声说着,年轻的首领却倔强地摇了摇头。
“我懒得动了。”
“你还是小孩子吗?”Giotto哭笑不得。
“当小孩子……也没什么不好吧……”年轻的首领低喃着,缓缓合上眼睛。
放在圆桌上的酒杯中还剩下半杯红酒,在夜风的吹动中泛着微微的涟漪。年轻的首领歪着头靠在椅背上,迅速陷入了沉睡,嘴角处挂着一丝孩子气的笑痕,似乎对于让Giotto拿他完全没有办法有一丝恶劣的愉快。
站起身,走到熟睡的首领身边,Giotto单膝跪地,伸手想要拂去他散落在脸颊处的碎发,手指却穿了过去,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
一阵晚风吹过,撩起那一缕碎发,摇动,Giotto安静地看着,笑容中有一丝苦涩也有一丝无奈。
Giotto记得,曾经他单独出去游荡,走到夜市碰到一个捧着水晶球的吉普赛老人。
那位老人灰色的眼睛中没有丝毫的波动,显然已经无法看到世界的颜色,然后,她转向站在她身边眺望着形形□过路行人的Giotto,声音嘶哑。
“人鬼殊途。”——她说。
Giotto转过头去,弯了弯嘴角。
“不要太过于执着于人世,你应该去你真正属于的世界。”
“我会去的。”Giotto凑过去,压低了声音,里面全然是冷凝与杀机,“不过,我要带着他一起去。”
老人的脸上腾然色变,跌跌撞撞地拉开了距离,头也不回地蹒跚着跑开。
Giotto站在街角,看着老人的身影消失,笑得像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
但是笑过之后,留下的只是茫然。
是呐,人鬼殊途。
Giotto俯下身,轻吻那年轻的容颜,却感受不到任何触碰的温馨。
他碰不到他,他也碰不到他。
他只是生前的影像在这个世界的投影,虚幻到仿佛空气般的存在。
唯一可以触碰的条件,是同时点燃死气,借由共鸣相互影响。
但是这样的机会却少之又少。
Giotto站起身,轻哂。
夜里的温度更加凉了几分,靠在藤椅上的年轻首领在睡梦中打了个喷嚏,有些瑟缩地收紧了肩膀。
“叫你回去睡却偏偏不听……”Giotto轻声责备着,却除了看着没有任何办法。
他不能将他抱回屋里,不能给他拿一条毯子,甚至连摇醒他都做不到。
Giotto自嘲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开,找到了在琴房里练琴的岚守。
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慌慌忙忙跑到年轻首领身边,小心翼翼地将他抱起,似乎在对待珍贵易碎的珍宝。
“谢谢您通知我,初代。”将他放到床上,安顿好,日渐成熟的岚守转过身,对着Giotto致谢,“十代目最近似乎变得有些任性了,真让人头疼呢……竟然在那个地方睡着,万一生病可怎么办。”
虽然是责备的言辞,但是语气中却满满的是宠溺与纵容,Giotto看着岚守在床沿坐下,安静地看着首领安稳的睡颜,随后俯下身,在额头轻吻。
垂在两侧是双手猛然握紧,似乎感觉到异动,岚守直起身子,原本温和的目光猛然凌厉起来,直直射向Giotto的方向。
Giotto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面容温和到没有丝毫改变,反倒是岚守迷茫了起来,疑惑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初代,刚才……有感觉到什么吗?”
“感觉到……什么?”
“嗯,似乎有杀气的样子。”
“是吗?我没有感觉到。”
“这样啊……是我有点神经过敏吗?”
“有可能吧。”
Giotto最后凝视了一眼年轻首领的面庞。
“那么,我也回去了。”
“嗯,初代,晚安。”
“……晚安。”
身影如雾气般消散,只留下守在首领身侧的岚守,享受着静谧的夜色,Giotto任凭自己的思绪融化入指环,看到的最后的场景是躺在床上安睡的首领,和坐在床沿为他整理着发丝的岚守。
和谐的画面,宛若天造地设。
Giotto笑。
人鬼殊途,他碰不到他,就不会去干涉他的生活。
只要在身边看着他,默默地守护着他,就应该满足了。
无法触碰到对方的感情是一种折磨,这种折磨只要由他一人来承担就足够了,而他最爱的孩子只需要享受他的温柔,然后,愉快的微笑。
一夜无话,灿烂的朝霞让Giotto的意识逐渐苏醒,他在安静地等待着那一声问候。
“早安,Giott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