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道:“下了雨地里湿滑,臣的本事差着些儿,怕出丑呢。前儿玩也玩过了,也得了些东西,今儿就不去找不自在了。”徒愉道:“嘿,十六哥不是教了你小半月儿了么?走着,换衣裳,我先去等着你啊。”贾宝玉低头不语,徒忻黑着脸,咬咬牙,对皇帝和太上皇道:“臣去跟着十八弟。”太上皇又一番叮嘱,地滑、徒愉粗心,所以当哥哥的要照看好弟弟之类。徒忻长出了一口气,应了。
太上皇这边笑得满脸褶子:“贾家的小子,来陪联说说话。”一下午贾宝玉有些心不在焉,太上皇说得兴高采烈。太上皇并不是要听人说话,只想找个好听众而已,大多数时间听,偶尔问一句:“然后呢?”“这样么?”他就满意了,老人家的生活已经很寂寞了。太上皇以不符合年龄和性别的架势演说了一个下午,直到有人陆续返回。太上皇顺口问了一句:“今儿谁最出色?”
据说,这一天恭敏郡王大杀四方,围场里生灵涂炭。
徒愉哭丧着脸过来找贾宝玉:“我输了东道,他们都笑话我,十六哥今天下手太狠了! ”贾宝玉实在笑不出来,徒愉上来拉着贾宝玉的袖子:“一道儿罢,你只管吃,不用动手。”贾宝玉还要推辞,徒愉道:“真叫十六哥说着了?你生气了?你别听他的啊,我不是找你当厨子烤肉的……我……真没那意思。”贾宝玉更没心情了,又不能冲他发脾气,只得道:“殿下忘了头一天是怎么没能下场的了?仔细今儿喝多了,明儿又误事儿呢。”
徒愉犹豫了,仍然道:“我那些侄儿听说了,都来了呢,我这会子要说不请了,他们该笑话我小气了。”贾宝玉道:“你们一屋子殿下玩,我去算什么呢?别叫你们不开心。”徒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怎么觉着你就是不想来的?”单细胞生物总是敏锐的,贾宝玉背上出了一层汗,干脆说:“是不想,不自在。”徒愉笑逐颜开:“得,我知道了,那等回去了咱们再玩啊,不用多久我就有自己的府了,到时候单邀咱们说得来的人。”说完走了。
次日,天晴。
贾宝玉依旧官服在身,他觉得这次随驾的机会多半是徒忻出的力,这会子再穿那一身箭袖下场,自己都要鄙视自己了。太上皇还想叫他呢,皇帝已经发话了:“横竖无事,你与朕先解说解说。”
说是解说,先得等皇帝处理完了正事才好。贾宝玉在一旁先候着,皇帝心情不错,雨停了,刚好在一个滋润万物又没造成洪涝灾害的范围内。贾宝玉琢磨着皇帝应该还再讨论一点其他的事情,便在一旁发呆。皇帝那里处理完了事情,贾宝玉还没发完呆,皇帝笑问:“走什么神儿呢?还想着与父皇说故事?”贾宝玉一惊,忙道:“不是。臣只是想,臣做的只是份内的事儿,也是自己喜欢弄这些个。为这个特特跑去尚书大人那里表功未免浅薄。只是如今得圣上垂询而尚书大人不知,又有些不妥了。”
皇帝笑骂:“偏你多心! ”叫赐座。皇帝随行倒带着卷舆图,摊开了来叫贾宝玉去讲。贾宝玉心说,这满眼是菜的,先吃哪一碟呀?只好问皇帝:“陛下择一处,臣好分说。”皇帝随手一指:“就这儿罢。”
贾宝玉定睛一看——平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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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次出巡日程安排紧凑,时间也短,不几日便回了。以后的几日里,贾宝玉的生活非常丰富多彩,好多人都来恭喜,又有人邀他去喝茶。贾宝玉的脸上挂着标准的社交微笑,内心是麻木的,年龄资历摆在那里,一步登天是不可能的。
唐佑还专程把他拎过去说了一通:“你做得很好,宠辱不惊,君子不器不自弃。然而我的意思,你还要多经些事儿才好。”贾宝玉心说,我现在正经着一件大事儿呢。唐佑看贾宝玉恭敬的样子非常满意,继续点拨:“欲速则不达,还是照这样儿就好。”又隐讳地表达了不要抱太上皇大腿,坚定地跟着皇帝走:“你是陛下钦点的探花,天子门子,当为君分忧。旁的人不必很理会,当然也不要得罪人。”足足说了一盏茶的功夫,唐大忙人才又跑回御前去了。留下贾宝玉在一旁发呆,决定抱紧皇帝大腿,不理会别人的潜规则邀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