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儿离舆离去,老佛爷满眼感伤:“她到我跟前的时候才这么高,”比划了一个高度,“现在都大婚了……”一面说,一面拿帕子不停抹眼角。
钟茗上前搀着老佛爷:“大婚了才能真正安心,总要有个归宿的。皇额娘想想,今年您圣寿的时候,晴儿要是有了好消息,岂不是喜上加喜?”
老佛爷这才慢慢回转颜色,到底有些怅然了。此后几日,心心念念的都是晴儿,很有一点吃不香睡不好的意思,人瞧着也清减了不少。乾隆心里发急,跑到慈宁宫里安慰老佛爷:“皇额娘,晴儿大婚,您该高兴才是啊!她一向是个孝顺的孩子,要是知道您都憔悴了,嫁得也不安心呢。”
“我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只是事到临头不由人罢了!”
“……”乾隆静默了一会儿,“九日回宫,皇额娘就能见到那孩子了,看到她过得好,您总是能放心了吧?”
老佛爷这回倒笑了:“很是。”
乾隆出了慈宁宫,心里还是不踏实,晴儿大婚是乾隆觉得老佛爷会高兴,才定下的一项内容,总不能为了庆圣寿,安排的节目倒把寿星给‘庆瘦’了吧?转去坤宁宫与皇后商议去了。
钟茗听了乾隆的担心,感到有一点棘手,别说老佛爷养了十多年的晴儿的,就是自己相处了不长时间的兰馨出嫁,心里还惆怅了好久呢。乾隆还在一边眼巴巴的等主意,处理朝政,他倒是有办法,后宫的事情,皇帝一向办法简单,搞得跟玩政治平衡似的,照顾女人的心情不是他的长项——这个女人是亲娘也一样,他还是只是用物质来安抚,心情什么的,真不会照顾。看他对香妃就知道了,不停地赏东西,觉得没事跑去看香妃就是给人家面子了,完全没摸对脉。
钟茗犹豫了一会儿:“紫薇不是在西三所么?离得也近。”
乾隆听钟茗把紫薇推上去顶晴儿的差使,倒是乐观其成:“这样也好,既解了老佛爷之扰,也让紫薇长脸。”
“我只担心,紫薇跟老佛爷处出了感情,到时候她再大婚,老佛爷又该伤心了。”
乾隆一顿:“先顾这一时。”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老佛爷也没有反对,一来是儿子、媳妇的心意,二来紫薇一向表现不坏,三来老佛爷确实也有一点寂寞。紫薇就收拾了随身物品,在慈宁宫里另布置了一间离老佛爷寝宫极近的屋子,带着金锁等去陪伴老佛爷了。
老佛爷不是个难伺候的老太太,紫薇本就气质宁静,老佛爷倒也不讨厌她。就是有习惯不同之处,稍加磨合也还过得去。只是开始的一段时间,紫薇心里有一点点黯然,夜间,老佛爷口渴,叫的是晴儿的名字。紫薇已披衣起身,金锁倒好了放在暖窠子里的茶水,紫薇正捧着呢,一听老佛爷叫“晴儿”,手上一抖,溅了两滴温茶到手背上。定一定神,小心地捧了过去。翠蛾是守夜宫女,上前扶起老佛爷,紫薇小心地喂老佛爷喝了,又与翠蛾一道服侍老佛爷重新睡下。
老佛爷此时脑筋已经转了过来,见是紫薇,方才忆及晴儿已经嫁了,脸上就有一点失望。紫薇,深呼吸了几下,笑着请老佛爷安置,这才回去自己睡。
金锁私下倒是想安慰紫薇:“格格,老佛爷只是叫顺口了……”
“我没有不高兴,晴儿和老佛爷相处了那么久,怎么可能我一来老佛爷就忘了她呢?皇阿玛和皇额娘让我到老佛爷跟前侍奉,本是为了我好,我怎么会不懂呢?”
金锁这才放心了。
尔后几日,紫薇倒有耐性,并无怨色,照样小心伺候老佛爷,未免让老佛爷对她又高看了一些。在翻拣晴儿回宫时要给的赏赐的时候,一道赐了紫薇一双翡翠镯子,上面并无复杂文饰,只是一对简简单单的浑圆的圈儿。金锁入宫有些时日了,认得是上好的缅甸翡翠,上头隐隐泛着水光,翠色几欲滴出一般,是件贵重的物件。主仆二人自行休息时拿出来再赏玩一番,都觉得老佛爷渐渐看重紫薇,欣喜即将苦尽甘来。
紫薇心中还有一事——晴儿大婚,要由銮仪卫负责其车驾等事务。紫薇作为晴儿姐妹,看着晴儿升舆,正在伤感间,有精奇嬷嬷来小声指了一人道:“那个就是范宜恒……”紫薇看去时,只见是个挺拔的青年,因隔得远,面目看得并不清晰,依稀是个清朗模样。銮仪卫,当然要选好看的人加入,总不能让人说皇帝出行,尽带着歪瓜劣枣的猥琐家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