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钟以前。
由她拽着自己外套的衣袖,少年轻描淡写地丢下这一句。
三分钟之后,鹿岛富江看着泥土里露出的那一丁点岩石落脚地,再想到自己刚才看见的离谱跨步距离,以及对方快到看不清楚落脚处的速度,还有动不动就嫌弃她走太慢的样子,她忍无可忍地第六次将他外套拽掉。
狗就是狗。
不能指望他做一点人事——
富江如此想着,回头去看后面走得缓慢的三人组,发现自己刚才那句“分手”实在有些草率,要么还是和前男友复合吧,虽然他很废物,但他摔倒之后起码自己能踩着他的身体走过这坎坷山路。
接收到富江可怕目光的泽田纲吉:“?!”
他左脚踩到了右脚。
在平地狠狠摔了下去,嗑出了鼻血。
“阿纲!”
“十代目!”
两个朋友再次发出了担忧的声音。
女生黑眸里露出十足的嫌弃,挪开了视线,转回脑袋就对上云雀恭弥居高临下睨着她的神色。
黑色外套被扯掉,只穿着长袖白衬衫的男生像是女生们梦里的校草走到现实,他双手环胸,凤眸里映着错落树桠里漏下的月光,“你好像是故意的。”
他看着女生手里那件属于自己的外套。
富江无辜地眨着眼眸,眼尾泪痣楚楚动人,因为挨冻太久,露出的胳膊和大腿肌肤都是没有血色的冷白,此刻她像是西方故事里貌美非常的吸血鬼。
尤其是她身上还有股奇异的冷香。
攥紧手里的制服布料,她倒也没有否认,而是顺势往下接,“因为比起衣服,我更想牵云雀学长的手。”
云雀恭弥冷笑一声。
“是吗?”
出乎富江的意料,他不像往日那样被惹烦了扭头就走,而是在重新接过外套后,伸长手臂直接握上了她的手腕。
在森林里走了太久,女生肌肤浸润了寒意,与之相比,体力极好的少年人温度就是炙热且滚烫的。
令她比刚才情急时抱住他的脖颈感受到的温度更加清晰。
她莫名其妙地寒毛直竖。
不过这并非她的错觉,因为云雀恭弥拉住她之后,就没再顾及她的走路速度和习惯,堪称健步如飞地拽着她往前走。
差点被凸起树根绊倒的女生步伐凌乱,像是逆风被拽的风筝,鞋面也沾满了溅起的土和泥,这次富江再没法顾及自己的表情管理,气急败坏地用另一只手去掰他的掌心。
云雀恭弥甚至还很悠闲地冲她微笑,“刚才不是你要牵的?”
他发现鹿岛富江从那城堡里出来之后,恶毒好像从明面上转变成了更阴险的方式,譬如现在——
发现他不松手之后,女生攀住他小臂的手指就假装收拢,其实在用指甲狠狠掐他,弯月的指甲都陷入他的肌肤里。
而后,富江就像终于报了仇,有些得意地回了他一个笑,“是啊,所以云雀学长千万别松手。”
四目相对。
两人眼底俱是寒意一片。
不多时,云雀恭弥又勾了勾唇,不动声色地加大了握住她手腕的力气。
先前的橘子事件里,他最后也没落下浮萍拐的原因并非是她求饶成功,而是云雀在看过了城堡那个奇怪的增殖怪物之后,并不太确定此刻的她受伤后究竟会变成什么诡异的形态,能不能再恢复正常人的模样,所以暂时打消了念头。
但他又不是不用武器就收拾不了她。
少女肌肤质感独特,像牛奶冷凝成的丝绸,滑且细腻,柔若无骨,好像只要加大点力道,就能将她的腕骨直接捏碎。
偏偏云雀恭弥拥有引以为豪的自制力,始终将力道维持在令她感觉到疼痛、却又不至令骨头折断的程度。
-
泽田纲吉气喘吁吁、绝望地走出山林时,差点喜极而泣。
他膝盖发软,跪坐在地上,表示自己要歇一歇,然后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前面大路上好似在掰手腕的男女。
明明长得一个赛一个地好看,为什么性格却这样恶劣啊?
他看着云雀恭弥被掐着的手臂,再看富江那已经被捏出青筋的嫩白手腕,颇为窒息地吐槽道:
“现在连小学生都不这样谈恋爱了吧……?”
牵个手还要互相掐。
喜欢就要扯对方头发。
这是什么幼稚鬼啊!
此时云雀恭弥发现她还挺能忍痛,顿时失去继续陪她玩的耐心,另一手扬起浮萍拐,敲在她手肘的麻筋位置,轻而易举挣脱她的利爪。
只不过修长白皙的小臂上清晰留下四枚深深的弯月。
仿佛烙进血肉中。
富江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已经走出了那片山林,走到了并盛镇上的小路,她随意甩了甩被掐红、甚至留下了青紫指痕的手腕,堂而皇之地走向一家路边的便利店。
而少年与她错身而过,朝着道路的尽头去,目不斜视地丢下一句,“明天再敢旷课,就咬杀你。”
两人的影子交缠片刻,又毫不犹豫地分开。
渐行渐远。
富江回头看了他一眼,许久才收回目光。
……
第二天。
鹿岛富江回到了二年A班的教室。
在晨读之前沉寂许久的A班好像突然又找回了那股活力,男生们互相对视一眼,随后争先恐后围到了她的身边,声音一道比一道更关切:
“富江同学最近去哪里了?”
“你不在的时间应该落下了很多课程吧,我都有笔记,富江你需要吗?”
“富江,你饿不饿,我去小卖部给你买东西吃!”
穿着和其他女生相同制式校服的漂亮女生一如既往漂亮,连那颗泪痣都生得分毫不差,此刻她随意拨了拨自己长而直的黑发,难得有耐心地回答他们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