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宝姐姐不干了+番外(251)
第104章
第二日又是快到晌午宝钗才睡醒, 这一日初三,本为各家走访亲戚。然沈家旁支年前便来拜访过, 姻亲昨日也已探望, 除了沈玉出去老爷子那里陪着招待祖父的老友们, 其他人又窝在家中好生歇了一回。宝钗打着哈欠起来直接用了午膳,下晌便无事可做,正月里不能动针线,因此只得取出笔墨安静抄经打发时间。
经文都是平日里默得烂熟的, 是以宝钗写得又快又好, 没一会子折成蝴蝶翅子的玉版纸就密密麻麻抄了几板出去。申时莺儿进来看过一回扔了几块橘子皮进熏笼里熏屋子,立时满屋子都是甘甜清香的橘子味儿。过会儿等沈玉忙完从正院儿回来,白鹭正取了缎子帮着将抄好的两本经书裱糊起来, 留待日后哪家做法事或是长者过生时充作礼物。
沈玉走进屋子先往宝钗脸上看了看, 倒没觉得气色哪里有不好的, 这才坐下接了丫鬟上的茶水边喝边道:“舒坦点没?我见你这几日都乏得很,等出了十五请许老大夫上门给祖父诊脉的时候顺便看看成不,只求个心下平安。”宝钗将毛笔挂好, 混不当回事点了头道:“都行, 我挺好的, 诊不诊的都无妨。在家里时也就幼年咳喘过几次, 等大了再没犯过, 这几年更是连个头疼脑热甚的都没,想来也不是甚么大毛病。”沈玉见她说得坚定,少不得缓了眉眼道:“真觉着好了就好。十五夜里解禁, 带你出去逛逛看灯山。”
薛家进京总也有四、五年,其中光国孝就遇上了两回,又有先前在亲戚家借住的那两年,竟从未去逛过十五的灯市。只听外面人说过朱雀并铜驼两处灯山真如山海一般,再没亲眼见过。宝钗一听就来了精神,往前倾了倾道:“上元指定大好了,还没见过灯山呢。前几年都是家里请了人扎一些应景儿,早听说外头的灯市极有趣,必是要去的。”沈玉含笑应下:“成,十五去看灯,十六请许大夫来诊脉。”两人商议已定,方才早早吹了蜡歇下。
初四沈玉陪沈老爷子出门拜访了几个好友,初五家家迎财神,初七人日,初八破八,初九初十翻过去年就差不多过完了。转眼间到了十五这一日,宝钗果然一早极精神起身换过衣服,又喊了老管家并几个媳妇子进来安排年节之后这一年家中诸事。众人见她兴致高也乐得服侍,午膳前便将出行、厨下、针线、采买几件大事定了调子。
匆匆用过午膳,沈玉去与沈老爷子知会一声,又许诺给他带新鲜吃食,两口子这才双双换过普通衣裳带了散碎银子预备出门儿。灯山得要晚上才能看得好,沈玉就带了宝钗先走去城隍庙看看社戏。因是神佛面前,高台戏讲的便多为忠孝节义,礼义廉耻劝人向善的折子。恰好沈玉护着宝钗挤进去的时候戏台子上摞了两个红箱子充作一顶花轿,上头坐了个青衣咿咿呀呀正唱着“金玉奴棒打薄情郎”。这青衣身段窈窕眉目含情,扮相一等一的妙,且又声如娇莺似有弱不胜衣之态,便是怒骂那莫稽“薄幸贼”时亦有惊心动魄之姿。待得一群穿着丫鬟婆子戏服的小子们上来将那薄情郎莫稽团团围了责打一遍,台下便叫好声儿不绝于耳,还有些好事的非要捏个铜板子往戏台子上扔。
这城隍庙里的戏台可不比普通的,离地约有两三丈,正对着城隍爷的金身,这番唱念做打便也不只是与百姓家观赏,乃是为了孝敬城隍爷爷顺带教化万民罢了。这般高的台子,又岂是普通人能将铜钱儿扔上去的?不少人试过几试就停手,沈玉正打算也摸个铜板出来扔一扔,人群中叫宝钗反手拉了袖子就往人少处站。
他自然乖乖随着媳妇力道走,一看四处都是人,就先往城隍大殿出上过香,出来寻了个卖羊汤的摊子坐下:“这会子人都往城隍庙里涌,等下怕是鞋都能踩掉。先坐下吃点子东西,等人散散再走。”远处戏台子上许员外夫妇两个出来与认养的女儿撑腰责备了莫稽,又与夫妇两个说合,两人方才冰释前嫌和好如初,结尾自然举案齐眉妇随的落幕换下一出。
宝钗坐在那里抱着羊汤暖手,见如此只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呵”字来道:“这莫稽,看着好端端一个读书人,当日娶人金玉奴时倒不嫌弃人团头儿的出身,非得待功成名就之后回头嫌弃老丈人名声不好听。那先前四时的果子、圣人的笔墨竟不知都喂到哪里去了。若只嫌弃便也罢了,竟还敢动了杀心暗下杀手推人入水昧了钱财。最可恨者,后头还非得硬按着叫两人和好如初方才罢休,全然视法度于无物。要我说,天下若是杀妻之案都这般含含混混活个稀泥便算了,少不得百年后这世上尽是男子。看都到哪里去寻媳妇,呵呵。”
沈玉哪见过她言辞如此锋利过,也不生气就笑着问:“这又如何说?”宝钗冷笑道:“既然女子命如草芥,那些愚夫愚妇必然只一门心思想要儿子不乐意养活女孩儿,我听闻如今乡里已有习惯叫生下女儿就直接溺死掐死或不是活活埋在后院压死的。自古天地从容阴阳和谐,有一个男孩儿就必得有一个女孩儿,这下女子越来越少,打光棍的可不就越来越多,那等拍花子的并私携人口买卖的自然屡禁不止。越把女孩儿做物件儿买卖,其为人而言便越贱,百姓更不乐意生养她们,慢慢可不就尽是男子,家家都衬了愿了,有何不美。”沈玉知她说得是气话反话,也不强辩,只问道:“那奶奶觉着这莫稽该当何罪?”
宝钗就道:“妻难道就不是人?杀妻难道不是杀人?且杀妻比杀旁人更为恶劣,堪称丧心病狂之最。你道那婆子虽然脸儿黄黄,头发毛糙,可莫忘了正是这黄脸婆娘侍奉了公婆,抚养了子嗣,那些农妇还得种菜养鸡,哪怕歇着也尽量攒些针黹卖些银钱换个油盐酱醋的补贴家用。这么一个人,勤勤恳恳三、五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又无甚出格之举就叫他这么轻描淡写说杀就杀了,这样人比之旁的更加狼心狗肺。就算不看律法,咱们也知‘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没杀死倒是不必偿命了,可仍旧活罪难逃。少说得关他个十年八年的叫人都晓得厉害,那金玉奴就算没他也未必就比做姑娘时过得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