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每天看小说+番外(205)
然而有永嗔横□□来,在姑苏闹得沸沸扬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家中有适龄子弟的,谁还敢往林府说亲呢?都瞧准了,这林家女儿是要入郡王府的,只不知道要给个多大的名份罢了。
然而却不知这郡王从未给过林家一句准话。这也是永嗔做了二十几年龙子凤孙,难免染上些贵公子的坏毛病。
永嗔闻说黛玉病重,也是心惊,亲来探看。
那黛玉卧在病榻上,原是三魂六魄都散了大半,听人报勇郡王殿下来了,拼着全身气力也要问个明白,竟是强撑着睁开双眸,幽幽望一眼永嗔,短促冷笑道:“我纵是有心编《奁艳》,只恨没个冒公子作《影梅庵忆语》记我,便是死也不能闭眼。”
永嗔疑惑道:“什么奁艳?又什么冒公子 ?”
黛玉强撑起身,疑道:“你既会写董小宛的诗词,如何不知道冒公子?”
原来那名妓董小宛对冒公子痴心不二、至死不渝。后来董小宛客居他乡,寄人篱下,葬落花于鸡笼山,临终前将自己精心编纂的奁艳一书付之一炬,此事在冒辟疆的《影梅庵忆语》中有所记载。
然而永嗔所写的咏菊,却不是从董小宛而来,乃是当初曹公作红楼梦时用了董小宛的诗。永嗔不知,只道是从红楼梦中来,哪里会想到以董小宛比林黛玉之说?更不知会引得黛玉如此伤心。
此刻听黛玉如此问来,永嗔虽不知道冒公子,却也对董小宛有所耳闻,此刻察言观色,哪里不知是黛玉多心,以为自己拿烟花女子比她,令她伤痛自怜至于病重。
永嗔便笑道:“我不过是怕被你嫌弃诗写的不好,找了枪手,谁知竟捅出这么大篓子。若不是为得你称许,我好好一个郡王做点什么不好,偏要跟诗词较劲儿?”
黛玉知他所言不尽不实,一双妙目凝视着他,问道:“果真?”
永嗔笑道:“自然是真的。你且将病养好。照本王看啊,原是担心直接求娶让你不自在,显得本王以势相逼;谁知本王一片深情厚谊,倒是弄巧成拙,既然如此,便索性上奏,咱们这便成亲,如何?”
于是黛玉细细养病,永嗔上奏的折子才到京都,就已收到景渊帝永湛的密折。原来景渊帝永湛对他这几年在姑苏的所作所为也多有留意,知道他与林府小姐交往甚密,倒也由他,眼见要闹出人命来,到底也要约束一二,便提点他府中没有女主人到底不像样子,青年人谈情说爱不妨,只不要闹出事来。
永嗔便请皇上指婚,消息传到姑苏,一时百家震动。
黛玉大病初愈,便被八抬大轿迎入了无名园。
自从嫁给永嗔,黛玉初时仍是不能放心,虽然夜则同宿、昼则同起,然而总觉始终看不透枕边人。他与她谈笑情浓之时,看起来是那么近;偶尔他沉默冥思之时,看起来又是那么远,远的像天边的一片云。
然而一年又一年,诺大的郡王府中女眷只她一人,他身边最信重的莲溪娶了紫鹃,府中一应事务都由她说了算。先有了一个男孩,她又诊出有孕。
恰是春日,黛玉轻抚着小腹,由永嗔扶着缓缓散步,望着满园姹紫嫣红,又看一眼身旁小心翼翼护着她的男人,微笑着想道:他从前说得倒也对,只空口无凭说来,她是不信的;唯有这般年复一年的相伴,才是最好的回答。
第94章 黛玉篇(下)
黛玉篇(下)
与君同舟渡, 达岸各自归。
泰和二十二年,允正帝御驾亲征北金。
黛玉她担忧永嗔亲上战场, 然而却并未出言劝阻——也深知自己劝阻不住。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会做了皇后, 做了皇后也从未想过有一日要亲理朝政。
太上皇年老, 百岁年幼,朝中重事虽然仍需将奏折转去军中呈给皇帝御揽, 然而急事却不得不由她这个皇后来出面解决。皇帝对她十数年的专一爱重是她的底气,皇帝唯一的儿子由她所出也是她的底气。有这两则, 朝中大臣对黛玉都恭敬。
又有老尚书董绅惯会逢迎,见如今主事的乃是皇后, 知她不好插手正经朝政,因起头寻人来编《烈女传》, 从前朝实录里筛选出两百八十七位因受到朝廷旌表的贞节妇女。这些女性以“至奇至苦难能”的行为,震骇流俗。
黛玉翻阅这烈女传时, 恰有湘云在一旁陪着。黛玉一面冷笑, 一面道:“这些迂腐恶心的老官员,选的好节烈妇人。你听我念给你。”
一则,凌氏二十五岁死了老公,兄长劝其改嫁,她咬破嘴唇, 吐血一地, 就是不肯再嫁;
二则,倪氏用滚水泼面,左眼爆出, 又以烟煤涂抹伤口,面目狞恶,媒婆见了大惊,以为见了活鬼,再也不敢上门提亲。
三则,尤氏天生美艳,有恶少上门提亲,尤氏义正词严地呵斥:你们这些好色之徒,不就是因为我的美貌吗?告诉你们,美貌是不会持久的。抓起一把石灰就往自己一对美目上抹。
“挖眼割鼻,这是一种;另有一种,”黛玉冷笑道:“好好的女人将自己与世隔绝,也是官老爷眼里守节的表现。看看这则,寡妇王氏孤灯独守高楼,两眼不看窗外四十多年;又有马氏四十五年不下楼;更莫名其妙的是陈节妇,三十年不下楼,死前交代家人:死后不能让男人抬她下楼。家人倒不以为然,让男子登楼,已死亡多时的陈节妇,居然从阴间还阳,直坐起来指责家人乱了礼数!”
湘云默然,暗想自幼听长辈所讲,这一则则故事换个说法,都是称许,似乎女子便合该守贞,若守不住便是女子之错,便道:“世人苦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