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每天看小说+番外(183)
永嗔笑道:“难看的固然是皇上,然而众臣都知道玉玺是在父皇手中的——如今新君将满百日,玉玺却还在您手中,将来史书野史里会怎么说呢?”
太上皇面色微变。
永嗔叹了口气,轻声道:“咱们费了这么多功夫,不都是想把烂事儿捂在皇家吗?您都走了九十九步了,儿臣也走了九十九步了,就差这最后一步,难道要功亏一篑?”
见太上皇被说动,永嗔又道:“况且古往今来,能做好皇帝的不少,能做好太上皇的又有几个?更不用说既能做好皇帝,又能做好太上皇的。再者,您借着百日庆典的时机,把玉玺还给新帝,彼此都好,今后皇帝就算是为了物议,也会恭敬待您。”
太上皇摩挲着手中的玉玺,仿佛孩子抱着玩具。他慢慢道:“你让朕想想。”声音苍老——他到底已经老了。
永嗔到院子里,一边跟永叶玩儿一边等着。
两个时辰后,大太监捧着锦匣走出来,对永嗔道:“太上皇请殿下将此物带给皇上。庆典太上皇就不去了,身上倦怠这几日都在疗养。”
永嗔接过锦匣,也有几分激动,对大太监道:“您跟父皇说,请他保重身体,儿臣常来看他。”
勤政殿里,景渊帝永湛看着去而复返的永嗔,笑问道:“怎得又回来了?”
“忘了给皇上一样东西。”永嗔亦笑道。
“什么东西?”
“五百万两。”永嗔笑着,将那锦匣放在御案上,“明日庆典见。”
景渊帝永湛失笑,目视他出殿,摇头笑道:“还是这风风火火的性子……”一面说着,一面打开那锦匣,脸上的笑容慢慢变成了震惊。
***
浓夏日长,永嗔等在府中,直到李曼儿接到封县主的圣旨,看到她脸上震惊又夹杂的喜悦,笑道:“你们就等着本王回来为你们主持婚礼吧!”这才往庆典而去。
宫中庆典已是过半,戏台上演着人间百态,戏台下坐着文武百官。
永嗔见皇帝左首有个空位,知道是给自己留的,也不客气凑过去笑嘻嘻道:“恭喜皇上登基百日。”
景渊帝永湛笑着瞪他一眼,示意他坐好,“你来晚了,罚酒。”
“臣弟认罚!”永嗔接过酒盏,满饮而尽,笑道:“就当给皇上道谢了。”
“谢什么?”
“新县主喜得都要哭了。”永嗔夸张道。
景渊帝永湛知他脾气,并不理会,将戏本子递给他,“你点一出。”
“臣弟可不通戏曲。皇上替臣弟点吧——您点什么,臣弟听什么。”
景渊帝永湛也不推辞,道:“那就点一出《二进宫》。”
一旁太监听了,忙报去戏台,立时就换了戏。
永嗔笑道:“二进宫?听不来不像武戏。”他听不惯咿咿呀呀的唱腔,就武戏看着还有点意思。
“你说的朕点什么,你听什么。”景渊帝永湛哼笑一声,“好好听着。”
“这……皇上给臣弟讲讲这出戏说的什么?”永嗔抓抓脑袋,“否则臣弟也不知该从何听起啊。”
景渊帝永湛拿他没办法,叹了口气,细细讲道:“这讲的是明穆宗死后,太子年幼,李贵妃垂帘听政之事。那李贵妃的父亲李良,蒙蔽李妃,企图篡位,定国王徐延昭、兵部侍郎杨波,于龙凤阁严词谏阻……”
永嗔安静听着,一手还捏着瓜子,渐渐沉入到皇帝讲的剧情中。
“……李妃执迷不听,君臣争辩甚剧,不欢而散。李良封锁了昭阳院,使内外隔绝,篡位之迹已明……”
皇帝声音清正平和,永嗔认真听着,慢慢的手中瓜子也忘了嗑。仿佛这会儿,面前的戏台消失了,满殿的官员女眷也成了虚幻,他又回到了幼时在毓庆宫与太子哥哥同食同寝的时光,听太子哥哥讲诗词、讲格律、讲戏曲、讲史讲经讲岁月。
“……徐、杨二人于探皇灵后,二次进宫进谏。此时李妃已悔悟,遂以国事相拖。后杨波发动人马,卒斩李良。这李后深知徐、杨忠诚可托,威望骨鲠,足以慑服国丈。遂将幼主托付徐、杨,以固明室社稷。可听明白了?”
永嗔还有点没回过神来,虚虚一笑,道:“听着怪有趣的,这出戏要好好看看。”
景渊帝永湛似乎也来了兴致,笑道:“这出戏要演好,可不容易。那须生、铜锤、青衣均重唱工,繁重冗长,颇难演唱。三人跪地联唱那一节,尤为费力,声声入彀,非具大魄力者不可。你可知为何?”
永嗔迷迷瞪瞪的,哪里明白其中关窍,只得反问回去,“为何?”
景渊帝永湛见他发傻,忍俊不禁,道:“盖音节虽促,而声量仍须暇逸。”
说着戏台上已是唱起来。
永嗔看着,指着问道:“这个是那姓杨的侍郎?”又指着另一个问道:“那个老的是定国王徐……?”
“徐延昭 。”景渊帝永湛无奈道:“你连二十四史都不肯细读。”
永嗔厚脸皮一笑,不以为意。
却听台上那徐、杨二人正要进宫,侍郎杨波唱道:“千岁爷进寒宫休要慌忙,站宫门听学生细说比方:昔日里楚汉两争强,鸿门设宴要害汉王。张子房背宝剑把韩信来访,九里山前摆下战场。逼得个楚项羽乌江命丧,到后来封韩信三齐王。他朝中有一位萧何丞相,后宫院有一位吕后娘娘。君臣们摆下了天罗地网,三宣韩信命丧未央。九月十三雪霜降,盖世忠良不能久长。千岁爷进寒宫学生不往。”
“这姓杨的怕没命。”永嗔嘻嘻一笑,“这臣弟听懂了。”像是要为他的话做注脚,只听台上那定国王徐延昭白道:怕者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