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每天看小说+番外(170)
这话就扎心了,苏淡墨也有一瞬唏嘘。
永嗔的笑冷下来。
苏淡墨劝道:“好我的十七爷,您可千万别跟皇上较劲儿。皇上如今够难的了……若是连十七爷都……嗐,老奴口拙,讲不出道理来。”
永嗔冷笑着,却还是接过那笔墨来。
景隆帝一见他端来笔墨,立时就懂了,也冷笑道:“他当初将朕移来此处时,只怕没料到还有要求朕笔墨之时!朕鸩杀了德妃,圈禁了永澹,万料不到,最后真来啄朕眼的畜生倒是他!”
小沙弥神色不安起来。
景隆帝冷笑,对永嗔道:“他来日要求朕之处多着呢。传国玉玺尚在朕手中,他这个皇帝当得名不正言不顺。小十七,现有韩越、姜华率大军在外;你手下的人把持军政在内。再加上朕的传国玉玺……”他盯着永嗔,“小十七,朕对你寄予厚望啊。”
永嗔惊道:“父皇!不可乱说!”
“你怕什么?他不敢杀你。朕与你若是死了,底下的将军反起来,他落不得好下场。到时候不过是便宜了旁人。”
永嗔立时懂了景渊帝永湛要自己来讨这份亲笔信的原因。
只有他亲自斩断父皇的最后一丝希望,才能让父皇妥协。
“儿臣怕是要辜负父皇期许了。”永嗔摔裂了石桌上的紫砂壶,握紧残片,将锐利的一角对准自己颈间,“若是儿臣在,父皇便不原谅皇上,落得两败俱伤,那儿臣便是该死了。”
他苦笑起来,这“该死”昨晚才说了一遭,今儿便又是一遭,大约是老天警示,真的该死了。
“你!”景隆帝大怒,指着永嗔,手指都在发抖,“你也来威胁朕!要死便死,朕难道会受你挟持!”
永嗔苦笑道:“儿臣不敢也不会威胁父皇。只是父皇不知外面情形,如今若是再起动荡,这天下只怕都是换个姓了。新君本就是太子,登基亦是顺理成章,父皇——您何必置气?”他知道如今情形,除非拿到景隆帝亲笔信,否则四人便谁都出不去这院门。想到景渊帝永湛如此安排,永嗔只觉活着也当真无趣,自己横在中间,父皇便总有希望,与皇帝相持,最后两败俱伤。想到此处,永嗔握着残片径直扎向自己颈间。
他动作极快,旁人拦他不及。
血喷涌而出。
淑贵太妃尖叫着扑上来用娟帕堵住伤口,血迅速将帕子染红。
永叶吓得哭起来。
景隆帝也惊得一下子站起来。
苏淡墨守在院门外,忽听得里面大乱,忙进来查看,一看之下,也惊了半条命去。
永嗔忍着剧痛与眩晕,将纸铺开在石桌上,轻声道:“父皇……写、写吧……告诉韩将军,不要……不要带兵……”血滴滴答答落在他的衣摆上、靴子上,可怖极了。
景隆帝终于动笔。
永嗔眼看着他写完最后一个字,心中一安,再支撑不出,抓起那亲笔信要递给苏淡墨,胳膊伸到一半便垂了下去,“我睡一觉……”眼前一黑,再无知觉。
这一觉睡得极长,还做了许多梦。
梦中,永嗔看到自己在大雪天里去了隐清园,立在断壁下看题字,上面铺天盖地写着“急回头”;一会儿又梦见邹庭彦,对他说“在下十六年前与皇上有过一面之缘”——于是他在梦中见到了十六年前的皇帝,在大雪天的隐清园里,年轻的太子哥哥也立在那断壁下看题字。
大理石断壁上,不知旧时何人凿出来的几句残篇。
未曾生我谁是我,生我之时我是谁。
长大成人才是我,合眼朦胧又是谁。
来时欢喜去时悲,空向人间走一回。
不如不来又不去,也无欢喜也无悲。
梦中永嗔走上前去,走近了才见太子哥哥双眸泣泪,不禁也跟着伤心,仿佛一瞬间他又回到了孩童之时,伸手去牵太子哥哥的衣袖。
便听到从极远处遥遥传来木鱼响声,清脆的三声,令人心神清明。
永嗔睁开眼来,那木鱼响声反而越发清楚。他仰望着明黄色的床帐顶,忍着脖颈剧痛,缓慢地扭头向发声处望去,却见满殿都是穿灰色衣裳的道士,分开坐了数列,俱都阖目盘膝,敲着木鱼。
这是……什么情况?
守在床边的莲溪已经叫起来,“殿下醒了!殿下醒了!”
立时便有人叫,“快去告诉皇上!”就守在耳房的太医们也一溜烟跑进来。
底下的道士们却仍是闭目敲着木鱼,不为所动。
莲溪哭道:“殿下您可算是醒过来了!您都晕过去十三天了,进药都全靠硬灌!”
十三天?
永嗔问道:“韩将军到了吗?”一语出口,顿觉喉咙生痛,发出的声音也嘶哑可怕。
“还管什么韩将军?”
永嗔循声望去,却见满殿的人潮水般跪伏下去,是皇帝来了。
“太子哥哥……”永嗔还记得梦中那立在断壁题词前的少年,待来人走近了,却是一阵恍惚,恭敬道:“皇上,臣弟无礼……”说着挣扎着要起身问安。
景渊帝永湛按住他,淡淡道:“不在虚礼。”又道“你前番大失血,要好好将养。”又对道士里坐在第一列正中的那位道:“这次勇郡王能醒来,全赖张天师法力,朕践行前言,就在京都给你修一座天下第一观。”
“皇上,韩越……”
景渊帝永湛瞪着永嗔,淡淡道:“韩大将军上午刚至,好在你醒了,否则朕都不知该如何向韩大将军交待。”他见永嗔还要问,又补了一句,“没带兵,又是你一桩大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