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每天看小说+番外(134)
蔡泽延乖巧应着,比同龄的少年显出几分异样的沉默老成来。
到了灵堂,蔡慧隔着屏风给永嗔见礼。
“本王来给蔡师傅上柱香。”永嗔柔声道,走到屏风另一面,想了想问道:“族中可还有亲眷?”
蔡慧的父亲蔡子真乃是独子,早已死在山东任上;奶奶葛氏数年前便故去了,只有爷爷蔡世远苦捱了这些年,将一对孙女、孙子养育成人,如今也撒手西去。
蔡慧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镇定有力,“劳殿下挂心。蔡氏并无旁支,蔡慧与弟泽延便是全族。”
永嗔默然,半响,提议道:“既然如此,不如让泽延去郡王府,由名师教导,来日昌盛蔡家。至于你,若不嫌弃,本王母妃身边总能容你一年半载……”
“王爷好意。”蔡慧似乎思考了一下,“民女居于闺中,于外事有心无力,烦请王爷为泽延择一名师。”说着屏风影上拜了两拜,又道:“民女父母早亡,未能尽孝祖父跟前。如今祖父既去,民女愿代父职,于祖父母下葬之处,结草庐守孝,以全长者养育之恩。”
永嗔叹道:“斯情可悯。只是墓地可怖,你一介女子,岂可久居?”
“亲人虽已与民女阴阳两隔,然回护之情不改,想来祖父便是做了亡魂,依然只会护着民女,绝无可怖之处。”
永嗔与她对答之间,几乎动容至于落泪,长叹一声,只道:“改日本王派人来请令弟。你既执意要为蔡师傅守灵,本王也不强你。劝你莫要哀痛伤身,令弟既未成家,你……长姐之责,便还未卸。”
“是,多谢殿下教诲。”屏风上,少女瘦削的身影深深福下身去,良久未起。
出了蔡府,冷风一吹,永嗔激灵灵打个寒噤。
“爷,可别冻出毛病来。”莲溪张着狐裘为他披上,一面哈着气骂道:“贼老天!今年这冬天冷得邪乎。”
永嗔裹紧了身上的狐裘,皱眉远眺,眼见天边乌云积重,显见这场雪还有得下,便道:“将前日得的几株野山参给怡春宫送去。去岁在西北取的山羊绒,前阵子交给成衣所的,如今可制成了?”
莲溪笑道:“可是巧了,前儿成衣所才来报的。好家伙,当初在西北,上百只头年山羊细绒,竟统共只做出来一件衣裳。据说是又轻巧,又暖和,比这狐裘还金贵呢。爷,您可是也熬不住这冷天了?奴才让他们今儿就送来王府。”
“送去毓庆宫。”
莲溪一愣,却又并不如何意外。
永嗔木着一张脸,抖着狐裘上的落雪,又补了一句,“悄悄的。”
莲溪又是一愣,想了一想,一脸迷糊地问道:“爷,这悄悄的——是别往外声张,还是……连毓庆宫那位也不让知道?”
永嗔心头火起,一脚踹在莲溪屁股上,骂道:“素日那点眼力见呢?”他一甩袖子自己扯过马来,粗声粗气道:“只说是成衣所送去的不就完了么?死小子,素日的心眼都叫屁股坐住了?”
莲溪挨了这不痛不痒的一下,也不生气,眼见郡王爷已纵马跑得人都不见,他却是“嘿”得一声笑了。
却说永嗔打马回府,即刻便召了苏子墨来,知道他虽然被革了功名,学问却着实不错的,因将蔡泽延一事托付予他。
苏子墨自然没有不应的。
永嗔见了他,这才记起前番苏子墨求告之事。
“本王记得,你有个子侄,想往鹾政上效力,愿意投在林如海大人门下的?”
苏子墨欠身坐着,形容瘦削,“是,劳殿下挂心。林大人现如今进京述职,听闻林家小姐因父亲入京,也暂时从外祖家挪出来,与林大人居于林家京都宅邸。”
“这倒是方便了。”永嗔笑起来,“我偶尔想去探看林师傅的女儿,一想起到了贾府,先要应付一堆女眷,头也大了,倒是每每搁置了。”
在黛玉还小的时候,他倒是能随性带她出外游玩;如今都大了,若要在贾府再见黛玉,依礼当于长辈跟前儿,隔着屏风才能说上两句话。
“让你那子侄取往日文章来,要得意的。我择日拜访林师傅,一同带上,若能入了他的眼,余者自然好说。”
“我这便去取了他的窗课本子来。”苏子墨说着便要退下,眼见永嗔神色黯淡,忍了忍,仍是劝了一句,“蔡老师傅之事,您也不要太过伤怀……”
永嗔有几分诧异地抬眼看他。
苏子墨知道自己这话已是唐突,余下的话便也都吞入肚中,只劝了这一句,便安静退下了。
次日上朝,议到五皇子永澹这几年治理黄河,卓有成效。
景隆帝大为慰藉,已下召“黄河既清,吾子当还”,朝中上下,无不欢欣。又有老臣田立义趁机提议,“水治卓见成效,皇上所挂心者唯有吏治了。臣听闻,江南民众渴慕圣恩久已。只是京都还需皇上坐镇,不如请皇上择皇子中可堪重任的,替天子寻访江南一带,处理积弊重案。”
景隆帝笑道:“皇子中可堪重任者?除太子不做第二人想。”
太子永湛应声而出。
永嗔在一旁看着。田立义这老贼,从前在木兰围场,就勾结德妃、神武将军等人,意图谋害太子哥哥;如今更不知要打什么鬼主意。他知道这种君臣对答,看似是田立义提议,实则君臣私下早已安排妥当,田立义不过是把父皇想做的事情在朝堂上讲出来罢了。这可真是奇了,父皇从来自己御驾亲征,都要将太子哥哥留守京都的,这却是破天荒头一遭要太子哥哥独自出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