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妃[元春重生](23)
贾元春渐渐收了泪,索性赖在贾母膝上,笑道:“孙女儿不过是见到老祖宗,喜欢坏了……好好的,宫里谁又会来给我委屈受呢?素日无冤无仇的……”
“那就好,那就好。”贾母拍拍她的手背,扶着她站起来,嗔怪道:“一回来就哭了这一场,还不快去见见你母亲。”
贾元春忙转身,就见左首一妇人正端端正正坐着,鬓发齐整,双手叠放在膝上,只眼中神情泄露了她的激动喜悦。
“太太。”贾元春走上两步,欠身请安,也强自按耐着心潮澎湃。
王夫人忙一手将大女儿扯起来,打量着她摩挲着手腕道:“瘦了些……我吩咐小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让周管家从九龙斋买了糖葫芦……”说着笑,“你就是爱吃甜的。”
贾元春几近贪婪地注视着母亲容颜,这会儿,母亲还年轻,没有白发,保养得宜,面容光洁,只笑起来在眼角有浅浅的细纹——那样亲切又温暖。“太太这几日身上可好?”
“好,好。上面有老祖宗撑着,下面有珠儿媳妇帮衬,我倒是落了个清闲……”王夫人越发笑起来。
贾元春环顾四周,接话道:“却没见着大嫂子。”
王夫人略显愁容,“珠儿昨夜又咳醒了,你大嫂子走不开……”旋即又展颜道:“太医看了,说并没有大碍,只是这几日攻书累着了。”
想到阿音的话,想到上一世贾珠的早逝,贾元春没办法像母亲一样乐观,但是此情此景她也不忍多说什么——更何况,她如今不过是才入宫选为女史,回府暂住几日的十三岁女孩,她又如何能一回府就开口对祖母、母亲说长兄只怕要不好了呢?
“宝玉呢?诸位妹妹呢?”贾元春转了话头。
贾母笑道:“方才宝玉还闹着要等你,不肯午睡,折腾了会子,到底小人儿撑不住劲,让李奶妈带他去歇着了。你舅姥娘今日来访,湘云那丫头也跟来,倒与迎春、探春两个丫头投契得很——上午玩了一会还不够,带着一同去了史府,估摸着要用了晚膳才回来。”
贾元春顿了顿,才记起贾母口中的“你舅姥娘”就是贾母长兄的妻子,忠靖侯夫人;湘云则是忠靖侯世子的独女。她目光微沉,记起上一世后来,忠靖侯世子与世子妃早逝,最后是湘云的叔叔承了爵位。这湘云的叔叔却是个蠢货,袭了爵位之后受了人煽动,竟然搅进天家之事,若非先帝去得早,他定然要落得灭门下场。
“想什么呢,一时呆呆的。”贾母招手示意她走近,握住她的手娓娓道来:“可是担心入宫之事?三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本来著姓大家与咱们八公府中的女儿就都有宗人府记档的,到了年纪是得入宫——原本托了人免了你的名额,只是圣上却亲自下了旨意,说听闻你贤孝才德,令你入内为女史。”
从小养大的孙女要离开自己身边三年,贾母能舍得吗?但是她年岁高了,总有些活出来的智慧,这样的事情既然不可避免,便索性不要悲痛、往好里看。否则,看当初与她一同长大的姊妹远嫁的远嫁、早逝的早逝;连她自己亲生的幼女也一嫁不得再见——贾母若是次次都悲痛,绵延日久,如何受得住?
“这是圣上给咱们府上的体面,给你的体面。”贾母笑着拍拍贾元春手背,又道:“宫里需要打点之处,家里也都准备妥当了。你只管安安心心在宫中呆上三年,无功无过,便足够了。”
体面,三年。
贾元春笑着点头,她为了这份体面,赔上的乃是一生。只是此时此刻又有谁知道呢?上一世,离府之时,母亲抱着她流泪不能言,她还能笑着安慰,只想着三年也不算太久——那时候,她是真的太年轻,不会深想,一国之君日理万机,若非另有目的,又哪里会注意到一个小小的侍郎之女是否贤孝又是否有才德?
上一世入宫时她不懂,而祖父祖母必然是懂的。然而皇帝已经下了旨意,由不得他们说“不”。
所以,贾母只能这样握着她的手,笑着安慰,掩饰心底的不安。
当下,贾元春陪着贾母与王夫人用了些茶果点心,又道:“我离家数日,还有几位亲长未曾见过,不知此刻去是否方便?”她口中的亲长包括了她的祖父荣国公贾代善、伯父贾赫、父亲贾政、伯母牛氏、大哥贾珠与大嫂李宫裁,还有宁国府那边的。
王夫人道:“你父亲这些日子忙,要用了晚膳才回来,倒不必着急。”顿了顿又道,“你伯母这一向身上不好,你若去请安,依她的性子,不免要换了衣服来见了,反添折腾。”
如今贾府的大夫人,乃是镇国公的嫡三女牛氏,只是嫁过来之后,虽然公婆明理、妯娌和睦,到底抵不过夫君混账。十余年夫妻,牛氏为此落了一身的病,如今病重,那始作俑者却索性镇日不归家,只在外面寻欢作乐去了。
贾母看了王夫人一眼,道:“宁国府那边等明日一起去拜会,也不算失了礼数。至于你伯父,他这几日不在家。”提到这个大儿子贾赫,贾母面现恼怒,只是当着众丫头与子孙辈不好说什么,“老爷子你是知道的,”这说的是贾元春的祖父荣国公,“他一向在梨香院静养着,他不来同咱们说话,咱们也乐得娘儿们自己热闹!”说着爽朗一笑。
贾元春也笑了,只是心里暗想:上一世她浑浑噩噩入宫,这次却断不能如此了。总是要见上祖父一面的。
“大哥病了,我总放心不下。”虽然不敢想能以凡人之躯保住亲人性命,贾元春却忍不住要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