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长孙的团宠日常+番外(392)
朱翊钧又道:“皇考在时,他将陈洪、孟冲之流安排在掌印的位置上,让他们日日争饰奇技淫巧,无暇与他争权。”
“你是我的伴读,向来与我亲近,他害怕了。”
正如朱翊钧所说,高拱确实害怕了,一方面,他怕张居正觊觎他的首辅之位,另一方面,又怕冯保分走他手中的权力。他更怕这二人结盟,直接将他这个首辅赶回家去。
冯保问道:“殿下打算如何处理?”
朱翊钧垂眸,看着那封奏疏:“他们背地里都称我小世宗,那我就得让他们明白,我就是皇爷爷一手养大的。”
他的手指划过最后那一条“一应奏疏必发由内阁票拟,绝不可留中不发”,而后,一把合上奏折,丢到一边,沉声道:“留中不发。”
“……”
事实上,高拱所提出的新政五事,有理有据,无可辩驳,就连他自己也反复提到“祖宗旧制”。
如果换一个人提,或者换个时间,不那么操之过急,朱翊钧一定会好好批复他,并虚心接纳他的建议。
然而现在,他在这时候上这样一封奏疏,有什么目的人尽皆知。
朱翊钧偏不按他说的来,就要晾一晾他。
这封奏疏果然被朱翊钧扣了下来,高拱问起,他只说“不甚解”,要仔仔细细多读几遍才能答复。
高拱知道他是故意的,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不再是东宫太子,而是一国之君。
高拱只想紧握内阁首辅的权力,又不是要造反,自然不能跟他硬来。
于是,也只能由他拖着。
朱翊钧发现,他父皇当年的那句“不甚解”,还真挺好用。
国事有内阁,朱翊钧还要继续处理他父皇的丧葬事宜。
隆庆今年才三十六岁,正值壮年,没想过自己会英年早逝,也没有考虑给自己修陵寝。
朱翊钧听从张居正的建议,命礼部左侍郎王希烈带着钦天监前往天寿山为先帝选择陵地,选定了世宗永陵左侧的潭峪岭。
朱翊钧要亲自前往勘察,正值伏天,酷暑难耐,北京城今年格外炎热,已经连着快一个月没下过一滴雨。
因为隆庆驾崩,朱翊钧情绪低落,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话也少了许多。
大臣担心他的身体,怕他中暑,纷纷上疏劝他留在宫中,让大臣去便是。
张居正明白他的一片孝心,上疏道:“皇陵选址事关重大,陵地的风水又十分微妙,应考虑详尽,广集众言。不如派遣礼、工二部大臣及科、道官各一员,钦天监通晓地理、阴阳官员等,再推举廷臣中精于地理堪舆之术的官员一人,一同前往察看。”
朱翊钧批了,但仍然坚持亲自前往。
连张居正都劝不住他,别的大臣就更别提了。
于是六月二十一,朱翊钧定下了他登极以来的首次出巡,目的是为父皇勘察陵地。
皇上出巡,本应是上千人的仪仗,但朱翊钧下了道谕旨——一切从简,并指派内阁大学士张居正、司礼监掌印冯保、户部尚书张守直、礼部右侍郎朱大、工部左侍郎赵锦等人一同前往天寿山察看。
天气实在炎热,御马监特意在马车里准备了冰鉴,给皇上解暑。一路上,张居正和冯保在马车上陪着他。
到了郊外,朱翊钧掀帘子往外张望。日头太毒了,田间农作物因为缺水,都垂着头奄奄一息,龟裂的土地露出深浅不一的沟壑。
朱翊钧问:“土里种的是什么?”
张居正答道:“回陛下,应该是粟、豆一类的粮食。春天耕种,七月成熟,八月就可耕种宿麦,如此便可割谷种麦。”
朱翊钧又问:“什么叫宿麦?”
张居正答道:“麦子在南方两年三熟,春分为种,处暑后收,成为旋麦。白露前种,芒种后收,成为宿麦。在京郊,农户主要种植宿麦,便是一年一熟。”
一年一熟,肯定不如两年三熟产量高,老百姓要吃饭,为了填饱肚子,便在其他时间种植粟、豆等农作物作为补充。
朱翊钧天不亮就出宫,到天寿山的时候,未到午时,还不算最热的时候。
他来到王希烈所选定的潭峪岭,他大致看了一下,就否定了这处地方,而看中了另一处地方。
钦天监称此地名为大峪山,东麓有一处建筑,其中紫光焕发,和气郁蒸,门堂洁净,宛若暖室。
朱翊钧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张居正答道:“此处是肃皇帝为睿祖修建的玄宫。”
兴献帝的陵寝在安陆,称显陵,断断续续修了四十年才建成。世宗又在天寿山挑选风水宝地为父亲修建了一处玄宫。
朱翊钧说道:“就在此玄宫基础上,按照帝王规制扩建陵寝。”
“!!!”
随行的大臣都惊呆了,他要把曾祖父的玄宫扩建成父亲的陵寝。
朱翊钧见众人不吭声,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
诸位大臣思忖片刻,立即就反应过来,没问题,当然没问题。
一开始,文臣就反对世宗追尊生父为献皇帝,更反对为此大兴土木。但世宗向来叛逆,大臣越是反对什么,他越要做什么。
新君亲自考察先帝陵寝,选中了这处玄宫,既是风水绝佳之地,又节省了人力、物力、财力和工期,两全其美。
来都来了,朱翊钧也顺道祭祀祖宗陵寝,别处都由大臣代他祭奠,他则亲自去了永陵,独自跪在神位前,和皇爷爷说了好久的话。
出来之后,朱翊钧又到了一处山势较高的地方,俯瞰远处田野,看到三两农夫担着水桶往返于河边和田间。用这样的方式灌溉田地无疑是杯水车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