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我可没这么说。”

太宰治依然是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仿佛被一堆枪口指着、身后站着随时可能灭口自己的（伪）女友、自己却手无寸铁都不算什么大事。青年神情有些不满地抓了抓头发，然后叹了口气：

“但是，你们不觉得很莫名其妙吗？突然给我和深雪一把枪，然后让我们杀掉对方——拜托了，你们怎么能保证我们死掉一个之后，你们就不对另一个下手？”

高桥：“……”

虽然说的很有道理，但这个关注点好像有什么问题。

但这个问题又似乎确实需要解决，他本来想再来一枪作为“警告”的，现在却暂时放弃了这个念头。

“我可以保证——这些杀手是我和酒井小姐共同安排的，缺少任何一个人的命令的话，他们都不会动手。只要你们之中死掉一个，比如是太宰先生的话，我一定会拼命保护美佑纪小姐的生命。”

“听起来好像不错，”太宰治按了按下巴，“那么，如果死掉的是深雪的话，酒井小姐就会要求救下我？虽然说着家族的仇恨，但是……”

“你别自以为是了，”酒井的声音冷冷地打断他，“我要从你的身上拿回被夺走的东西，然后尽情地折磨你——把你当初从我家里偷走的东西，统统还回来。”

“看来，这就是过去的三个月里，我和深雪不断被人骚扰的原因吧。”太宰治突然叹了口气，“不过你这么一说，不就只能由我去死了吗？ ”

“太宰君？！”

深雪终于觉得自己可以开口了。即使以一个上当受骗、此刻世界观崩塌的人来说，心上人突然说出“只能让他去死”这种话。就算现在的两人实际上是二选一的敌对关系，也是难免感到惊讶甚至恐惧。

由于实在憋了很久，她这一声“太宰”，叫得极为真情实感。

都不用演一下的。

“难道不是吗？”太宰治将手插回口袋，保持着不紧不慢地速度走回深雪身边，“如果我死了，深雪会平安无事；如果深雪死了，我会落到其他女人手里——会被折磨的很惨，然后因为坚贞不屈守身如玉而死掉哦。”

他微微偏头，用一种听不出认真与否的语气问：“深雪会觉得心疼吗？”

深雪：“……”

如果你没有加上坚贞不屈守身如玉的话，我大概还能像个正常人那样续一波。

所以ballball你，我不想再苟了，给我一个出场的机会吧。

自从两人第一次见面至今，太宰治第一次见到对方如此真诚的恳切目光。他偏了偏头，把当下不该出现的笑憋了回去，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样子。

深雪：“……”

很好，太宰治，我记住你了。

这场眼神的交流过于微妙，对于局外人的高桥和酒井来说，就是深雪沉默了一段时间。

“我……”最后她开口的时候，声音却掩饰不住颤抖的痕迹，“所以太宰君，我们过去的那三个月，也是谎言和欺骗吗？”

“深雪更相信她吗？还是愿意相信我？”太宰治的样子丝毫不慌，就像两人被围困在这个地方至今，从来没有什么能动摇他的东西，“现在，那把枪在你的手上，我将选择的权利交给你。你可以选择相信那个高桥，对着我的心脏开枪。我教过你如何瞄准的，然后你就自由了；

或者，你还愿意相信我的话，就把手交给我。我会找到让我们一起活下去的方法的，或者最坏的可能性，我们能死在一起。 ”

“……”

深雪看着他，神情是肉眼可见的挣扎。

而太宰治只是微笑。

所有人都在等待她的选择，等待一个未知的结果。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早已算不上少女的年轻女人，最终露出了仿佛此生第一次对异性心动时，那情窦初开的微笑：

“好，我知道了。那么太宰君，你愿意在这里，和我一起殉情吗？”

“……”

黑发青年看着她的脸，突然陷入了沉默。

那一瞬间，仿佛被触到了某个不可知的节点，太宰治的脸上突然失去了所有的表情。

一切的情绪、思考甚至是演技，都被从他身上彻底地剥离了。黑发的青年注视着眼前的女人，或者应该说，盯着她。

那双鸢色的眼睛透出无光的暗，里面找不到空洞之外的任何东西。却偏偏能让被它们注视着的人，感到某种洞穿毛孔的战栗。

与这双眼睛对视的瞬间，深雪的记忆突然被拉回到数月之前，碧岛上那片深蓝海蓝的泳池深处。那时她在对方的瞳孔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然后经过一次呼吸的时间，看到它们重现虚浮而脆弱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