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仗着年纪小,屋里屋外听了不少,有单纯来贺喜的,有来打听四叔婚事的,更多是来投献土地的。
所谓投献,就是把田地产放到八叔名下,地还是原来的主人种着,只是每年要给八叔交租子,当然要交的租子肯定得比朝廷的税收低。
如此,种田的人每年能留下更多的粮食,八叔拿出免税的名额,每年都能赚一笔租子,双赢,唯一亏的就是朝廷。
不过,八叔名下只有五百亩的免税额,对这个世界已经有些了解的沈夏明白,五百亩是她们现在掏空家底也买不起的田产,但对最寻常的世家而言,有能耐的世仆也不止五百亩的田产,还是不用交税的那种。
所以她压根就犯不上心疼朝廷吃这五百亩的亏,还不如屋里屋外多听听,这可是她难得能了解亲戚和族人的机会。
自家的猪虽然还没养起来,但村头的百十只鸡已经养成了,要打的样打好了,八叔又高中举人,都有人愿意把土地投献到八叔名下了,愿意跟着她们家养鸡养猪赚钱的还会少吗。
在沈八郎回到家之前,沈夏已经在暗戳戳考察她的未来合伙人们了。
等到沈八郎回来,沈夏计划书都写好了,计划书里列了她看好的合伙人们,她希望八叔如果接受土地投献的话,可以优先考虑这一部分人,这都是她觉得老实踏实有上进心的亲戚和族人,至于被筛掉的那些,各有各的毛病。
太懒的不行,瞧不起女人的大男子主义不行,偷鸡摸狗的混混不行,严重重男轻女的也不行……
“八叔,除了咱家的五十亩田,你剩下那四百五十亩的免税田打算怎么分?我是这么想的——”
“不是四百五十亩,是九百五十亩。”沈八郎打断侄女的话,解释道,“举人名下有五百亩的免税额,但是作为解元,额外还有五百亩。”
这是本朝的规矩,现在还说不上好与不好,一方面是世族占有的田产太多,另一方面是人少地多,这么多年的战乱,世家大族没遭受什么灭顶之灾,可百姓不一样,老百姓死了一批又一批,外面闲置的荒田可太多了。
“剩下九百五十亩的免税额,你看着分就行。”
沈八郎没多嘱咐什么,一方面是相信夏丫头的能力,另一方面也是相信他这个侄女的人品,跟他比起来,不管是这辈子的二侄女,还是上辈子的四嫂,都比他心慈,比他更能体恤人心。
他嘛,只想过些松快日子,所以哪怕是做先生,也不准备教蒙童。
沈夏瞪大眼睛:“我来分?”
“对,你做主分。”
她是侄女,不是女儿!
虽然沈夏也知道八叔一心躺平,备考乡试的态度就很咸鱼,考中解元,也不愿去做官,可能如今也不想在免税田上费心思,但她还是震惊于八叔对她的大方和信任。
上千亩的免税额,哪怕租子不是给她的,可这毕竟是八叔目前看起来最大的收入来源,是八叔寒窗苦读十数年才考来的。
“八叔放心,我一定不会乱来,也不会胡乱许诺,等八婶娶进门,我立刻把这些都送回来。”
沈八郎皱眉,八……婶?他可并没有打算娶妻生子,上辈子是不得不过继九弟的儿子,这辈子他一没皇位,二没爵位,不需要有孩子,沈家的香火,自有大哥二哥和四哥,他都已经有六个侄子侄女了,爹娘日后还会有更多的孙子孙女,不差他这一支。
“没影的事儿,就别瞎操心了。”
现如今还有四哥排在他前头,家里一时操心不到他身上,等过段时间,他去找个算命的来,给自个儿算个克妻的命,日后也就不用谈婚论嫁了。
沈夏只当八叔是害羞了,就算是学神,也还是个没谈过恋爱的年轻人,放在大魏朝,都能算得上是大龄未婚男青年了。
家里的另一个大龄未婚男青年——四叔今年都相了十几场了,本来都没什么媒人上家里来了,结果八叔中举,上门给四叔说亲的媒人可比给八叔说亲的媒人多多了。
名下的免税额,沈八郎都交给了侄女,他从营州带回来的学生以及未来的教书安排则是都交给了老师。
“您看着安排,除了十岁以下的蒙童,我的课谁听都行,但我只教一个班。”
何先生还是觉得不甘心,这举人都考中了,离做官就差那么一哆嗦,回来教什么书做什么先生,就算是在他的书院里头,他也觉得亏。
“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做官还能比科举难吗,朝廷那么多官员,举人才多少,从开国到现在,解元那就更少了,更别说你还是河北道的解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