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六天。

神說：“地要生出活物來，各從其類；牲畜、昆蟲、野獸，各從其類。”【註1】

於是，圍繞在神周圍的天使們各分職責，熱烈的氛圍裡，在第五天與第六天的間隙裡新生的熾天使，溫柔好奇的打量著周遭的一切。

他左右張望，能感覺到離他最近的存在，周身散發出與他同等的威力，他們形態相似，和正靠近來的生靈們不處於同一層次。

他們註視他的視線含有令他想要親近的氣息，沒有多做思考，他不太熟練的扇動羽翼，下一瞬，他以純熟的飛行跟隨著他們，來到瞭神的座下。

神的身形掩於光輝中，他自行坐在神的右膝旁，被撫摸著卷曲披散的紅發。

神握住他的手，探向身前。

為首的天使緩步上前，正要接過，另一側忽地探出一隻纖美柔軟的手掌牽住他。他疑惑擡頭，落入瞭繁雜深沉的銀灰池水。

他沒有說話，無言的接受瞭引領者的改變，順從的在天使的力道下起身。離開神熾熱的光輝。由神點化的記憶浮現，他認出瞭為首的天使，路西法，管理所有天使的天使長。而這位天使，則是天堂的警衛長，加百列。

身披月華的加百列低著頭，沉靜的編織他的長發。

神情冷淡的審判長薩麥爾淡淡頷首，旋即將目光投向路西法，不再註視新生的同伴。

守護靈魂的拉斐爾和靈魂的複仇者沙利葉羽翼浮現層淺綠的生機，抖動羽翼間淺綠色的熒光飄向他，他們沖他微笑致意，轉身飛向大地，前去守護地上活物的靈。

最初的天使貝利爾眉眼倦怠的瞧著這一切，察覺到他的視線，擡起手掌招瞭招手。

他理解瞭貝利爾的意思，正想走去詢問，成為引領者的加百列制止般牽住他的手。

“輝煌的太陽不該靠近怠惰的源頭。”

她莊重宣佈，既像勸誡又像叱責，貝利爾期待的神情隱去，轉而無所謂的靠向薩麥爾，將他們拋在後頭。

路西法向神的彙報沒有停頓，直到神發下神諭，高傲的天使長隨意投來一瞥，隱有警告意味地低聲道：“加百列。”

加百列垂下頭，雖在天使長的威嚴下收回詆毀，但抿起的唇顯出瞭她絕沒有産生歉意。

路西法盯瞭她一小會兒，碧空般澄澈的瞳孔無悲無喜，他對貝利爾與加百列的爭執習以為常，平靜看向她回護的天使。

碧藍的天空蕩起波紋，路西法像是方才在神面前那樣伸出手，眼底莫名有瞭些執拗。

“米迦勒，過來。”

他對這命令的話語有些不適，但還是在引領者的推動下走瞭過去，路西法擒住他的手，天使長與生俱來的涼意透過他的靈，而他的視線也如涼意要看入他的靈。

米迦勒茫然地回身望向加百列，他覺得手中路西法的力並不大，足夠他甩開。

可沒由來的親切從面前天使的每一處傳來，令他又想遠離又想靠近。

神陷入休憩，光輝彌漫成氤氳的光霧。

他一時瞧不見天使，手裡的觸感此刻鮮明的讓他不願放棄。

路西法在細細地摩挲，他本該因此惱怒，心神一動間，反倒柔順地回握瞭過去。

那一刻，靈與靈間仿佛沒有瞭距離，正當他暗自歡喜時，身後猛然有天使拽住他另一隻手。

加百列聲音悠然：“別怕，米迦勒。”

他這才恍然驚醒，撇開天使長染上溫熱的手。

他們遠離神的禦座，停留在下方天使們稍上些的位置，路西法緊緊追著，有時又會拉開些距離。

米迦勒註視著他的忽遠忽近，手掌忽被攥緊，他側頭，眼中疑惑。

加百列神色複雜，有一種難辨的憂鬱填滿瞭她的每一寸，這無損她的美麗，吸引瞭米迦勒些微的關切。

“你在為什麼擔憂？”米迦勒想瞭想，誕生後第一次說話，卻已經清晰分明。

加百列攥著他的手松瞭一瞬，旋即握緊，她更像是第一次說話般，語句卡頓緩慢。

“我在想，命運真的是不可改變的嗎？”

命運，米迦勒微張紅潤的唇，一下竟不知該回答什麼。

他畢竟比其餘的熾天使晚出生幾天，對部分法則的掌握與生俱來，卻缺乏深層的理解。

“我不知道。”他坦然的註視加百列冷肅的面容，發覺加百列的不滿意後，又添瞭一句，“你可以去詢問天父。”

米迦勒說到這兒，若有若無的望瞭眼光霧的內部，他的話語裡滿是對神的尊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