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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周]问鼎(257)

作者:千里江风 阅读记录


那也未免太過荒唐瞭。

對於李治的“仁善”二字評價,在長孫無忌聽來更是可笑至極。

在這一瞬間憤怒的情緒徹底占據瞭他的理智,以至於他當即怒罵出聲,“胡說八道!他到底是怕被我所誆騙,還是怕與我當面對峙?”

“我到底有沒有這個謀逆之心,他心中應該再清楚不過。他若真有這等委屈,便讓先帝來懲戒於我好瞭,也算我對不起太宗皇帝……”

“長孫無忌。”

宣旨之人並未被他這一出疾言厲色的質問所嚇到,反而在他情緒宣洩到頂峰之時打斷瞭他的話。

他朝著長孫無忌走近瞭兩步,“陛下說,若你拒不接旨,還非要提到太宗皇帝的話,他也有一句話要回您。”

長孫無忌的動作停住瞭。

這人慢條斯理地繼續說道:“當年陛下貶斥褚遂良之時曾經說過這句話,現在也不介意再用來問你一次。”

“你等總將先帝放在口中,以貞觀老臣自居,可你等當真無愧於先帝嗎?”

還是隻想提醒陛下,他們是他的長輩,應當得來他對待長輩的禮節,而不是對待臣子的態度呢?

“不過沒事的,陛下說,他會在今年年末祭拜昭陵,將這些事情原原本本告知太宗的。就不勞你操心瞭。”

“長孫無忌,現在你可以接旨瞭嗎?”

長孫無忌沒有回答。

而是慢慢地垂下瞭手。

當面前這個傳旨之人將聖旨塞到他的手中時,長孫無忌甚至覺得自己的手臂有千斤之重,無法擡起,將那封罪名不實的詔書給丟出去。

褚遂良貪枉田地,愧對先帝,他呢?

他恍惚間想起瞭他當年回應陛下那句“條式律令,固無遺闕”之時李治困惑且震驚的神情。

想起這位年輕的天子宣召冊立李忠為太子之時深沉的目光。

想起……

也想起他當年在與人宴飲作樂到酒興正酣時,曾經將自己比作瞭前朝重臣楊素。

可楊素得到瞭善終,到瞭他兒子楊玄感那一輩時才因在洛陽起兵被誅殺,他卻要在烈火烹油的富貴之中走向毀滅瞭。

哈,多可笑啊。

自後方長孫澤的視角所見,當那兩名禁軍松開他父親的時候,這位今年已有六十多歲的長者終究還是顯示出瞭脊背佝僂的狀態。

他用很輕的聲音朝著那宣旨之人問出瞭最後一個問題,“你是什麼人?”

他要被流放離開京城瞭無妨,但總得知道,是誰在對他還要來上一出落井下石,也算是死個明白。

聽得對方回道:“我的名字你可以不必知道,但我可以告訴你,我父親乃是萊州刺史鄭仁愷,我母親是房氏女。”

他是房玄齡的外孫。

高陽公主謀反案,房玄齡次子房遺愛伏誅,房玄齡長子房遺直雖被特赦,也被除名為庶人。

這麼一算,與房傢有關的人裡,除瞭韓王李元嘉外,地位最高的確實是鄭仁愷瞭。

不隻如此,他還是滎陽鄭氏子弟,正是關東世傢的要員。

長孫無忌朝著對方最後看瞭眼,“那麼告訴陛下吧,這個聖旨我接瞭。”

他長孫無忌認栽。

算來他這一輩子也算是有過風光至極的時候,更見證瞭李唐的開國,當過輔政大臣,坐過三公高位,已比絕大多數人的人生都要精彩太多。

可惜他曾經得過“聰明鑒悟”的評價,卻也輸在一個自作聰明上。

如今被押解流放,也算是給他這個仕途畫上一個句號。

李治在傳遞聖旨的時候沒有見他,在他踏上前往黔州之路的時候也沒有見他。

隻有一條特別的詔令,就是讓沿途各州府兵依次相送,直到將他送到位於川蜀之地的黔州。

長孫無忌回頭朝著後方看去,隻看見瞭朝陽之中的長安城城墻。

那裡還是他記憶之中的樣子,其中卻已經沒有瞭他的容身之所,也早不見瞭故人。

“讓府兵相送,難道還能顯示出陛下的仁慈嗎?”他自嘲地笑瞭笑,“說不定是他的殘忍呢。”

他這話居然還真沒說錯。

因為僅僅在半個月後,李治就重新命令李勣和許敬宗複查長孫無忌的案子。

但這並不是要為他翻案。

而是要徹底清除後患。

半個月的時間,足夠將長孫無忌這最為權勢膨脹的數年履歷都給整理完畢。其中的越界舉動,更被記載得清清楚楚。

前來黔州的中書舍人袁公瑜名義上是來黔州審訊,實際上則是將這一份卷宗帶到瞭長孫無忌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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