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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周]问鼎(119)
作者:千里江风 阅读记录
就像是一塊在年幼之時就已會思考的璞玉, 不是一般的難能可貴。
可問題來瞭,她圖什麼呢?
她是公主而非皇子啊。
李清月在其中一步臺階上停瞭下來,正因這上下臺階的錯位, 恰好處在俯瞰對方的視角。
當劉仁軌擡頭回望之時,因後方塔外光線照入, 讓這位小公主的臉處在瞭逆光的狀態裡,有些看不清對方的神情。
倒是能聽到她此刻的答話, “老師應當不知道近來宮中一事。”
“我兄長同樣也算年少聰慧, 比我大上一歲有餘,自元月起,便由阿耶選定的老師教習文書。兄長在通讀論語詩經之餘, 也有專人為其將過往史書以故事形式講授於他。”
“六月之時,正好講到楚子商臣之事。”
劉仁軌都問她是學禮記還是春秋瞭, 當然不會不知道小公主所說的“楚子商臣”是什麼事情。
這一段說的是,楚成王原本準備立商臣為太子, 後來又改換瞭主意想要立王子職為太子。
商臣聽聞此流言又核實後,在下屬的謀劃下決定弒君篡位,也就是後來的楚穆王。
若將春秋之中的故事以這等方式講述給孩童聽,是聽得懂的。
但隻怕這其中還出瞭些問題。
果然劉仁軌隨即又聽到李清月說道:“我兄長聞聽這故事後便說,這弒父篡位之事令人不忍聽聞, 為何聖人修春秋, 卻要將其修編其中?”
劉仁軌答道:“這自然是因為善惡刊載書中俱有其道理, 善者持褒獎之意,以勉勵後人, 惡行昭彰於世,以向後人警戒。”
李清月道:“我也是這樣以為的,若不知史書興替,不能明正得失,但我兄長卻覺得,既為此等殘忍之事,何能口述耳聞!”
“以致郭瑜先生說,太子是天性仁善,孝順父母,難以置信這世間居然會有人為權力所誘,到瞭弒君殺父的地步,往後便先隻同他講禮記,等到他的想法有所改變後再改也不遲。”①
“可世間諸事,哪裡是不看不聽,就能真當其不存在的呢?”
劉仁軌面色不由多出瞭幾分肅然。
公主所說是沒錯的,她雖然年幼得有些過分,但顯然因其閱讀謄抄的文書足夠,已有瞭一番自己對世道的認知。
太子這話便說得著實幼稚瞭些。
以他這年齡,倒也能說得通,或許過兩年就不是這個想法瞭,可總歸是讓人覺得,這等“天性”過於柔和乖順瞭。
又聽李清月說道:“那麼老師覺得,我可否承擔起這個勸諫或者敦促太子的職責?”
劉仁軌頓時瞭然。
可以,當然可以!
女子插手政務從旁勸諫敦促的情況並不少見。
漢代之時有太後攝政臨朝,以朕自稱,其中還有和熹太後鄧綏這等“興滅國,繼絕世,舉逸民”的賢才,挽漢室於數十年天災之中。
魏晉南北朝之間則有北魏文明太後這等縱橫捭闔、殺伐果決之輩。
隋文帝的獨孤皇後、先帝的長孫皇後、還有那位上呈《諫太宗息兵罷役疏》的徐賢妃,均在政務之中有所見地,從旁輔佐。
不隻是皇後太後,公主之中便有平陽昭公主這樣的巾幗女將,為父兄基業助力。
倘若太子仁善有餘威嚴不足,偏偏這位比太子還年幼的公主窺見瞭這種征兆,她是否應當竭力去做出一點改變呢?
可她到底還是年歲尚小,太子也還沒在性情上有所定論,尋一良師讓自己通曉事理才是正道。
日後真出瞭岔子,她再來力挽狂瀾也不遲。
甚至比起皇後太後攝政,由公主相助於兄長,還要更加安全一些。
劉仁軌想到這裡,心中有些困惑已不複存在瞭,至多就是再為太子李弘感到幾分擔憂。
哎……這脾性也不知像誰啊。
陛下雖在仍是晉王之時頗有仁善孝悌之名,但外敵環伺,他還是能以雷厲風行之態還擊的。
就如發起西域用兵之事,陛下便做得很好。
太子那一番話,卻像是走瞭個極端。
也不知道這情況能否隨著年齡增長有所改變。
大唐如今,多少還是有些內憂外患的,需要的其實是一位足夠有眼力和魄力的君王統領局面。
太過仁善瞭未必就好。
好在,李治這位陛下也還沒到三十歲呢,倒是並不急於將太子給培養出來。
他朝著李清月回道:“既如此,我知曉公主之意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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