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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周]问鼎(1065)

作者:千里江风 阅读记录

但對於此刻伏案疾書的郭元振來說,他在答卷之前心中所想的,正是那個在能讓士人圍觀的朝會之上,比之天皇更顯威儀的主君身影。

還有在他自蓬萊宮中走出的時候,安定公主對他給出的那句寄予希望的評價。

他思慮瞭片刻,決定冒一個險。

朝廷想要的東西,應當並不僅僅是對過往舉措的分析,也並不僅僅是對邊地胡人心態的揣測,否則這個問題根本就不應該出現在考卷上,而應該直接去問那些已經歸降的外族之人。

比如說,被安定公主收服的欽陵贊卓,就肯定很清楚這種東西,要不然他也不會在當年插手到安西都護境內,挑撥邊地反叛。

朝廷,或者說是天後想要的,是一個合適的解決措施,是能夠讓邊境都護府對回紇、龜茲等地形成威懾的底氣。

那麼他不能順著問題來答,而應該切合出題者的需求來回應。

隻是這樣一來算不算回答跑題?

他都說瞭,就算他在一時之間變成瞭那被埋葬在古獄邊上的龍泉寶劍,也要夜夜劍鳴、氣沖鬥牛,倘若有人願做那個慧眼識才的伯樂,他便終有一日能夠重見天日,又有何懼呢!

倘若有人能在此刻看向他的答卷的話,就會發現,這位選擇在制舉首次糊名之時便大膽下場的年輕人,直接摒棄瞭那些文縐縐的說辭,上來便寫起瞭處理邊境關系、保持中原戰力強盛的方略。

其一便是效仿遼東,在邊地大興屯田。

而其二……是在各都護府境內,以募兵雇傭制度取代一部分的府兵制征兵,確保邊境士卒的戰鬥力。

如果說天後的糊名制度,是對科舉取士的門路做出的一項重大變革。

那麼參與其中的郭元振,則是幹脆對著兵制又來瞭一道大變的措施。

隻是考卷還不曾上交,郭元振便並不知道,他這個答案和安定公主在維護府兵制功勛發放的同時考慮做出的轉變,其實是完全一致的。

他也並不知道,今年的主考官之一的唐休璟在任職宣州刺史期間,在整頓此地礦業的同時,沒少給安定公主藏匿武器私産,論起劍走偏鋒,絕對是郭元振的前輩,更是對於屯田之事很有發言權。

他隻知道,既然已經冒險這麼寫下去瞭,那就——

再多寫一些吧。

倘若有人覺得他是在紙上談兵的話,不如給他這個機會去歷練歷練。

而在同時回答這個問題的另外一個人,倒是並不必擔心自己會面臨這個紙上談兵的問題。

相比於曾經到過北部邊境,但大多數時候還是在傢中治學的郭元振,劉旋是實打實在邊境住過將近十年的。

李謹行任職安東都護,後調任安東大都護府的副都護期間,除瞭如同今年這會兒的探親回來之外,幾乎都居住在遼東。

若說對都護府都督府的瞭解,她已比之絕大多數京官都要強得多瞭。

但她還有著一項天然的短板。

哪怕安定公主對她委以重任,讓她在遼東不必拘泥於管理傢務,是因為她確實有著一個活絡的腦子,能在剛剛重啓遼東礦業的時候,想出以鳥雀示警這樣的辦法,來提高礦工的生存機會——

哪怕她花瞭多年的時間和當地人打成一片,在為遼東興辦學館的時候,做出瞭不小的貢獻——

旁人總難免會覺得,她是因為嫁給瞭李謹行,這才能夠得到這樣的機會。

就像身在西藏都護府的庫狄氏,也還難以擺脫裴行儉的影響。

那麼天後女官的正式選拔,會不會正是她的機會呢?

她已並不年輕瞭,遼東平壤的寒風甚至還將她的面容吹得有些粗糙,也讓她在今日考前對鏡相照的時候,愈發清楚地感覺到瞭那種時不我待的緊迫感。

她不僅僅需要已經在手的實績,也需要一份不經過李謹行門路又能展現在士人面前的答卷,為自己正名。

正因如此,相比起鄰座在寫下水利舉措之時經由瞭深思熟慮而緩緩落筆的殷夫人,劉旋的運筆如飛簡直就像是在手持利刃作戰。

一個個出現在紙上的文字並未因為狂草黏連的筆劃而顯拖沓,反而更有瞭一派逸興遄飛、蕩氣回腸的氣勢。

而她所寫的話,更如同她所寫下的字一般,像是一把悍然出鞘的利刃。

當所有的試卷被收瞭上來,而後被懸掛在天後所居的含涼殿中予以品評的時候,這份字跡特殊的答卷和顏真定那份寫滿端莊整密楷書的答卷,簡直像是形成瞭文武的兩個極端,也讓人在第一時間留意到瞭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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