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女子臉色蒼白，神色卻也坦然。似乎不久前在房中撞墻的舉動，當真是沖撞瞭什麼東西，喪失神智所致。

隻見新人笑，不問舊人哭。

賈灩的說辭，不就是暗指賈敏陰魂不散，讓她在新婚之夜撞瞭邪麼？

楊嬤嬤心裡打瞭一個激靈，面上笑著跟賈灩說：“太太說的哪裡話？老太太都派人來說瞭，您和老爺是姻緣天成，夫人在天有靈，為您和老爺高興都來不及。”

賈敏生前最放不下就是她的夫君林如海身邊沒個貼心人，和一對年幼的兒女失去母親的照拂後又會如何。

聽說賈灩會嫁給林如海，還是賈敏托夢給史太君的。

賈灩神色懨懨地倚著身後的靠枕不說話。

夏堇見狀，小聲跟楊嬤嬤說道：“嬤嬤，太太清晨天還沒亮便起瞭，一整日下來都沒閑著，晚上又橫生變故。等會兒老爺還要來呢，先讓太太稍作歇息吧。”

“該是這樣，是我想得太多，不放心太太。”

楊嬤嬤看瞭賈灩一眼，語氣卻真誠，“太太，事情既已到瞭這一步，何不開開心心的？人活一輩子，最要緊還是自己和傢人平安喜樂。”

語畢，欠瞭欠身，退瞭下去。

在房中的夏堇看瞭賈灩一眼，小心翼翼地喊道：“太太？”

賈灩聽到夏堇的一聲呼喚，頓時心情複雜。

夏堇和錦葵本是榮國府賈母房中的一等丫鬟，當日賈母將她接到榮國府之後，便將身邊的夏堇和錦葵撥給瞭她。

兩個丫鬟如今不過十五六歲的年齡，夏堇十六，錦葵十五。夏堇是被傢人賣給賈府的，而錦葵是傢生子。

賈灩對現在面臨的局面有點難以適應，但穿越已經是既定事實，她不可能學原身妹子那樣撞大墻，試圖把自己穿越回去。

萬一真撞死瞭呢？

謹慎起見，還是隨遇而安。

一旦打定主意，賈灩的心裡就不再覺得茫然，當務之急是先把眼前的事情一一捋順瞭。

賈灩向夏堇露出一個微笑，輕聲說道：“沒事，我不會想不開。”

夏堇聽到賈灩這麼一說，差點掉下眼淚，“太太，我和錦葵二人奉老太太之命隨您到揚州，您若是有什麼不測，讓我和錦葵有何臉面見老太太？”

剛才賈灩那一撞，流瞭那麼多血。

錦葵想到自己方才幫賈灩換下的那身衣裳沾滿瞭血，心中便是一緊。

她們跟隨賈灩離開京師，已是背井離鄉。要是主子出瞭什麼事，他鄉異地，她們該要怎麼辦才好？

賈灩大概也能理解夏堇的心情，但她此刻自顧不暇，沒精力去安撫對方的不安，隻幽幽地嘆息，揮手說道：“不會有什麼不測，讓我清靜一會兒。”

夏堇領瞭錦葵出去，獨留賈灩一個人留在房裡。

賈灩倚著身後靠枕，覺得太陽穴突突地跳。

說起來也巧，她的本名也叫賈灩，今年冬天就要滿二十歲。一個月前，與她相依為命的母親因病去世。

父母在她上小學的時候離婚，母親說是因為性格不合，兩人選擇和平分手。賈灩的撫養權給瞭母親，母親從此帶著賈灩與外祖父母一起居住。

在賈灩上高中的時候，外祖父母相繼去世。

身為獨生女的母親為瞭照顧雙親，操勞過度，在外祖父母去世後，也一病不起，最後在賈灩上大二的這年暑假病逝。

在料理母親後事的時候，父親問賈灩是否願意跟他一起生活。

賈灩看著眼前身量頎長的中年男人。

父親曾經是外交部門的成員，長相即使不能算是頂好，年輕時也是英俊的。歲月的流逝並沒有令他的模樣生出老態，反而多瞭沉穩成熟的氣質。

這個時候他本來應該在國外，回國是為奔喪，也為瞭安頓女兒一事。

賈灩到冬天才滿二十歲，雖然已經成年，但一直活在象牙塔裡，未經風雨。父親想在征求她同意之後，帶她出國。

有父親在身邊，她或許不會過於孤獨。

賈灩跟父親的感情說不上親近，但也並不陌生。父親和母親離婚的這些年，她也大概從長輩那裡知道父親和母親離婚的原因。

事業與傢庭都能兼顧的男人終究是少數，父親並不在那少數之列。

母親能理解他的處境，卻也想要屬於自己的自由。

在賈灩看來，父母算得上是離婚父親的模範，離婚前沒有吵得雞飛狗跳一地雞毛，離婚後相處也像是認識多年的老友，自然又不失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