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风从他们耳畔吹过，魅影低声问：“里奥这几年写了几部歌剧，您知道吗？”

“当然，他搞得还挺热闹。这孩子从小就喜欢音乐——音乐。”卡特夫人无声地笑了一下：“拥有过人的天赋，对于普通人来说是恩赐，对我们这样的家庭就只是锦上添花而已。太过癡迷，就成了拖累。这次他回来，我就不会再让他到处跑了。梯也尔下台就是这几天的事情，后面有一堆事要他出面。总不能都让我一个老太婆扛着吧。”

魅影透过她优雅的笑容，看到了上一世的自己，那个悄无声息地在卡特老宅中度过一生的自己。

“夫人，杜兰先生来了。”这时候，一个男仆匆匆走来，躬身对卡特夫人轻声禀告：“他还带着几个共／和党，说会等到您去见他为止。”

卡特夫人转了一下戴在手上的戒指，男仆立即退下了。

“人为什麽总要有缺陷呢？”自言自语了一句，她再次看向魅影：“真羡慕您的母亲啊，王尔德先生。能生出您这样无可挑剔的孩子。不怕您笑话，这几天我总是想，要是您是我儿子该有多好。您的母亲该是多麽为您骄傲啊！有这麽高大英俊，聪明沉着的儿子。看看我的孩子吧，不说先天的残缺——您是他的朋友，我也不用隐瞒什麽。这麽大岁数了还贪玩，完全靠不住。另一个呢，贪心就算了，关键又蠢。我是个多麽不幸的女人啊。”

魅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秋天的气味灌满了他的胸腔。这一刻，他得咬紧牙关，才能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压在喉咙里。

“虽然他蠢，但我也不能放着不管。失陪了，王尔德先生，我明天再来看你。”卡特夫人伸出手，魅影有些僵硬地凑过去，亲／吻了她戒指上的宝石。

夫人带着她的贴身侍女们起身离开。魅影注视着她有些蹒跚的背影。桌上的报纸被风吹了起来，落到地上。一旁的男仆赶紧把它拾起。报纸上，硕大的标题占了那一页的一半：《真实与谎言》终章

－－－－－－－－－－

乔伊斯被关在神殿中，已经第五天了。

不仅是他，神官的所有侍从，包括阿斯顿，都被送进了火山腹中。每天有人给他们送去饮食，除此之外不得出入。

见不到阳光，空气里带着硫磺的味道，耳畔不时传来时近时远的轰鸣。短时间可以忍耐，但是一连几天，就不太好受了。每天傍晚，都会有一位国王的使者来到神殿，转达同一个问题：“吾神的心情如何？”

接连五天，乔伊斯都给出了同样的答案。

“大人请看，这是您要找的东西吗？”

使者一走，乔伊斯的侍女就捧着新送来的陶罐快步走到他面前。

“我看看——不是。”他借着火把的光线细细查看，随后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陶罐已经很符合他的要求了：小口，胖腹，底部略收，罐腹外侧绘有几个女人的图像。和他在现代所见到的陶罐风格首发非常相似。但是再相似，这也不是那一个。他重金贿赂送饭的侍从，让他们找到那个陶罐，也不过是抱着万一的希望。同一个时期，类似的器皿是批量生産的。

“大人，火神真的要发怒了吗？”侍女低下头，声音微不可闻。

“黛西，这不是你该问的。”另一个侍从厉声说道。

“我，我的父母，就住在外面那个村子里。我们家世代侍奉神官。”黛西立即跪伏在乔伊斯脚边：“从我祖母的祖母开始，火山一直都很平静。但是最近，火神不断发出可怕的吼声。不仅是大人，我也觉得，火神——“

“陛下已经预备再祭祀一次了。”另一个侍女说道：“献上祭品后，火神的心情就会变好吧。”

这下，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了坐在石梯上的阿斯顿。

他已经五天没有说话了，沉默得就像一樽石像。但是无论乔伊斯走到哪里，阿斯顿依然跟随在他身后。

“阿斯顿的命是神官给的，否则他半年前就被放血而死了。现在，起码他多活了半年。”喝止黛西的侍从说道。

“何况，我们的生命，原本就是在火神的庇佑下盛开的鲜花，随时可以洒落在神的脚下。”

乔伊斯放下了手中的陶罐，因为手抖，差点摔碎了它：“阿斯顿，跟我去神殿。只有阿斯顿。”

火山依然在低沉地咆哮，四周雾气腾腾。乔伊斯捂着口鼻走在前面，依稀能在鸣响的间隙听到阿斯顿的脚步声。直到他们走进神殿深处，视野才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