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风铃]漫长的告别(50)
作者:鸫羽 阅读记录
“哇,全都是速食便当啊。”“不想吃可以不吃。”“饺子?”“随便。”
我不知道我为什麽又妥协了。
我都忍不住要质问自己,我就这麽贪恋苏枋在身边时的安逸吗?
这样不行。
苏枋已经把套路玩明白了。他每次往前试探一步,只要遭到我的抵抗就主动退半步,然后下一次继续若无其事地试探——我们实施渗透和策反的时候也是这样,以退为进,用一点点让步为更多的进逼制造空隙和周旋的余地,如此反複,逐步瓦解目标的底线,迂回曲折地逼迫对方接受自己的条件。
这小子把我当什麽了?我开始从事情报和反间谍工作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
还是得让他回去。
“苏枋,你……”
苏枋拧了一下开关——火苗从竈台上窜了起来。
我的瞳孔骤然缩紧。
“唔……!”我卡住了自己的脖子。
“老师?”苏枋疑惑地转过身来。
呼吸忽然变得十分困难,就像有人捏扁了我的喉管。眼前的影像出现了扭曲和多重位移。我连连后退,耳朵里接二连三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
我看见晴朗无云的天空下,集束弹在山丘间炸响,震蕩一圈圈扩散开去,群鸟从落日中心一跃而下,相约自戕;巨大的烟云腾起,巍峨的群山在瞬间被夷为平地,化作燃烧的红海。
沖天的火光,四处抛飞的弹壳,还有血流成河。
我看见自己跪在战壕里撕心裂肺地哭嚎,温佩尔小组侦察班大半身首分离,死没在了陌生的土地上。
那些无名无姓的尸体和鬼影绕着我不分昼夜地跳舞,呼唤我。
他们让我别再回家,他们要我留下。
我不能再回去了——
我失败了,没有人会迎接我,没有人会宽恕我。
“老师——老师!!”苏枋拍着我的肩膀,大声喊醒我,“呼吸!保持呼吸!”
我睁大了眼睛,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耳朵里轰鸣不止。意识好不容易返回躯体——然后我发现自己蜷缩在苏枋怀里,惊恐无助地尖叫。
苏枋轻轻地揽着我,满脸担忧:“老师你怎麽了——老师看上去真的很痛苦。”
我目光呆滞地望着远处,一时间浑身僵直。
完了,我意识到这下彻底完了——我患上了战争创伤应激障碍综合征。
我曾经在欧洲战区出生入死四年,每天枕着炮声睡觉,睁眼就是在尸山血海里穿行——那样地狱般的四年我都挺过来了,我克服了一切困难;解救人质、守卫设施、突袭暗杀、补给线保全、大规模歼灭战……我完成了所有急难险重的任务,尽我所能保住了每一个队友的性命,我活下来了,我的队友也活下来了,我从没有患过精神疾病!
然而,自从夺取杜拉罕的头颅的任务失败那天起,我就开始变得不正常了。
我总是吃半生不熟的速食,因为我没法靠近料理台,一见到火光就要起幻听;我抗拒跟便利店的店员讲话,他们说话的音量让我感到害怕;我情绪低落、厌世、阈值极低,易受刺激和惊吓,进一步引发了轻度失语,无法和人正常对话;睡眠时间变长,总是睡在沙发或者地上,是因为出现了梦游的症状,伴随间歇性神经衰弱。
我恍然间明白,我还是被摧毁了——被上校的死,以及突如其来的流放。
我是靠着回国的信念穿过刀山火海,活着走到今天的——可是上校因叛国罪被处决,他们将我流放,无疑是将我的脊骨整根抽走了。
这下,我是个废人了。
我再也不可能回莫斯科了——就算回去,也没有任何用处了。一个患了战后创伤应激障碍的情报工作者还能做得了什麽?跟战争垃圾没有任何区别。
我不是因为失去了观月歌怜这个身份而迷茫无助,而是我潜意识里知道,那个国家已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呜……”喉咙深处猝然发出一声支离破碎的呜咽。
好像从记事起到今天,我第一次被如此巨大的悲伤淹没,以至于流下了眼泪——这甚至可能是我第一次为了自己而不是任务安排而哭泣。
“老师?!”苏枋顿时慌了,手忙脚乱地掏手帕给我,“别哭啊老师……”
我勾着他的袖子失声痛哭。
苏枋大抵发现我的眼泪根本擦不干,便也不再做无用功,他只是抱着我任我流泪,任由冰凉的泪水打湿他的短褂前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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