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箱里空蕩蕩的，厨房的水杯也许久没人清洗。她经过客厅的时候看见爸爸坐在沙发的位置呆呆地出神，面前的茶几上放着玛利亚从夏威夷带回来的组合相框，里面放着玛利亚初中时的家庭合照。

但是他的目光投向的位置是储物间，岩崎玛利亚清楚地记得里面摆放着的荣誉、奖杯、舞裙和无数双大大小小的磨损的芭蕾舞鞋。

她得到了机会去追逐因为资金短缺而放弃的梦，他心思细腻又不愿成为负担，岩崎玛利亚猜测至今妈妈都不知道爸爸的状态这麽糟糕，否则她也不会对此无动于衷。

又怀疑她是否猜到了什麽，才会尽力从自己不多的收入中挤出给每月固定给岩崎玛利亚的生活费。

由努力失败梦想和谎言组成的墙间隔在三人之间，妈妈在向前，爸爸在倒退，但这不是任何人的错。

沖锋向前也好，畏葸不前也罢，在付出超出常人几倍的努力的失败者也尽力释怀。

岩崎玛利亚和过去的每一天一样想道，她鼻子微微发酸，但没有低头。

如果有钱的话就能解决了，不论是谁的悲伤。

*

在车站遇到的喜多川祐介和她并肩走在校园里。因为是周日，学校里又变得和暑假一样空旷，岩崎玛利亚也没有再强调喜多川在学校必须远离她五米的规定，她的神色和心情一样糟糕，维持着一言不发的状态往宿舍方向走。

喜多川有几次想帮她拿行李，但岩崎玛利亚扫了他的细胳膊细腿一眼，从鼻腔深处发出嘲讽的哼声。他只好跟着她爬上楼梯，在岩崎玛利亚屋子的门口把手里的打包盒递给她。

岩崎玛利亚用眼神表达疑问，喜多川垂着眼睛，略带屈辱地解释：“是想赞助我的川锅先生请客的高级寿司。”

现在屈辱的人变成了岩崎玛利亚，她在听完喜多川祐介的经历后又一次无话可说，开始后悔自己怎麽没去学绘画，甚至想向喜多川索要对方集团的联系方式。

虽然那个日本艺术支援财团主要开办的是美术展，对戏剧表演的兴趣应该也不会差到哪去；而她对人设和故事的接受能力绝佳，否则也不能忍受山田这麽久。

岩崎玛利亚抱怨的时候喜多川靠在走廊的栏杆上注视着她的脸，他略带惊奇和複杂的表情让玛利亚逐渐闭上了嘴，意识到对方肯定没在想什麽好东西。

“从最开始的时候，玛利亚就一直在强调着钱。”他感叹着说，“明明是有正当的评价和实力的艺术家，却直白地向金钱的欲望低头。”

“肮髒的金钱和混沌的欲望，分明都是如此丑恶的事物。”喜多川祐介举起双手，把岩崎玛利亚的脸框在手指之间，疑惑地歪头。

“川锅先生的话令我受辱，可你却对此甘之如饴。为什麽每个人都是为了钱？你真正的艺术之魂呢，玛利亚？”

不想思考他是在讽刺还是认真询问，总之岩崎玛利亚沉默片刻后还是飞起一脚。

第 10 章

山田把便利店的盒饭和饮料递给岩崎玛利亚。他思考了两秒，从包里又掏出来一个寒酸一点的面包，再次塞到她怀里。

岩崎玛利亚莫名其妙地擡起眼，偏着脑袋望向他。她刚刚结束让人看着毛骨悚然的拉伸，双腿平放在地板上放松。

坚持着没像感受到幻觉中大腿韧带撕裂的其他部员一样匆匆逃走的山田松了口气，解释道：“辛苦了，好歹给勤劳的主演买个晚饭。”

“我知道，这是我应得的。”玛利亚理直气壮地回答。

她今天把所有头发全部扎起盘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微微上挑的双眸，被她注视时再刻薄的评论家也很难喷出辛辣的毒液，所以山田也无话可说，甚至意识到自己忘了给她买份点心。

但他还是凭借对岩崎玛利亚的了解明白了她的疑问尚未被解开，于是对着她用两根手指拎起的牛奶面包努努嘴：“给喜多川的，怕他饿死。”

“他饿死就饿死。”岩崎玛利亚下意识恶言恶语，随即反应过来，“而且给我干什麽，我为什麽要帮喜多川跑腿。”

她一下从地板上弹了起来，嫌弃地将面包丢回山田身上：“你们什麽时候关系这麽好了，想要他给社团的背景板画图？”

“真是以己度人啊，玛利亚。”山田啧啧两声，“那你就趁这次冷战的机会换个恋爱对象吧，反正你们两个凑在一起兜里拿不出几块钱的。”

“是喜多川祐介有问题，而且我以后肯定会富得出门都坐直升飞机。”玛利亚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