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可以说了，有什麽事找我？”克雷格请莱伊进入他那间办公室。

能在华尔街拥有一间五十多平米，坐拥巨大落地窗，可以眺望到都市璀璨灯火甚至于远处港湾口上自由女神灯塔的办公室，已经是许多人眼中不可攀爬的山巅。

“我想问问你抵押债券的事情，最近有很多人都在向我推荐这个东西，他们说会很赚钱。”

“的确很赚钱。”克雷格往窗外指了指，“贝尔斯登靠着这个，去年的营业收入已经挤入华尔街所有金融机构中前三。怎麽，你要买吗？”

“我有这个想法，但我不知道会不会有风险，你觉得楼市会一直上涨吗？”

“老实说，目前没有征兆可以看出来楼市会崩盘，但作为你舅舅的前下属，也作为你的朋友，我不建议你这个时候再入局抵押债券，至少不要押注那些过于劣质的3B债券，3A还勉强能考虑一下。”他给莱伊递来一杯咖啡。

“因为3B债券违约率已经开始上升了吗？”

克雷格一愣：“对，对，是的，你怎麽知道。”

“我既然想进入这个市场，我当然会调研一番。”莱伊抿了口咖啡，“我还听说了一件事——”

“什麽？”

“我听说德意志银行拉着你们一起，在发行一种可以做空抵押债券的赔付保险，它更加容易交易，门槛更低，有很强的流动性，是这麽回事吗？”

克雷格张了张口，讶异莱伊竟然会知道这麽多：“你消息很灵通嘛，是有这事。”

“你们怎麽敢这样做。”莱伊半玩笑道，“这是在背叛你们的客户，要是传出去，信不信明天高盛的股价就会崩盘。即便股价降低在你们的接受範围之内，但如何向金融监管机构和美国国会解释？还是说我让帕斯特打电话给你们的财长和美联储主席艾伦·格林斯潘，问问他们是否对此早已知情。”

“听我说，事情是这样的。”克雷格叉腰走了几步，有些焦虑，“高盛的风险管理和别的投行都不太一样，我们并没有完全依赖于那些量化设计师制造出来的複杂的风险模型，除了靠计算机测算风险，我们还会盯死这些衍生品每天的市场价。[ 有关高盛如何完成风险管理，参考信贷危机后高盛首席风险官克雷格-布罗德里克(Craig Broderick)向参议院常务调查委员会所作证词]”

“就像你说的那样，3B级债券的违约率在上升，除了你之外，也有很多对沖基金发现了这件事，所以他们也找上门来，要求对赌3B级债券，我想这种情况同样出现在别的银行，如果我们不去开发这种信贷违约掉期（CDS），别的公司就会去开发......比如说你提到的德意志银行，所以为了不流失这个市场，几大巨头碰头协商了一下，约定好一起来开发一个更加统一和标準化的産品。”

莱伊顿了顿：“可是这意味着你们自己买入了债券，又卖出债券，还制作可以做空这些债券的工具，你认为自己能控制风险？”

也就是说以高盛德意志为首的大银行们，既卖垃圾，又自己捡垃圾，同时研发了可以销毁垃圾的大杀器——这个大杀器在德意志银行那位交易员口中，具备可流动、易交易的特征，甚至使用了大量的杠杆工具。

这种事情之所以没有触犯法律的，大概率是因为他们在玩一种很新的东西，新到根本没有条款能对此做出约束。

克雷格苦笑：“甜心，我们囤积的大部分是安全级别最高的3A债券，而不是那些3B债券，同样我们开发的CDS也几乎担保的是那些更安全的债券——这样我们可以拿到很高的保费。”

“即便3A债券真的出事了，那又有什麽关系？，也不会有监管机构来惩罚我们，因为他们之中全都是投行自己人，更何况我们只是中间商，需要赔钱的是那些保险公司......”

“比如AIG？”莱伊说。

“是的，比如AIG。”克雷格点头。

好的，莱伊确定了，这群人果然是王八蛋。

他们之所以敢这麽玩，是因为确信粉碎垃圾时冒出的剧毒烟雾，最终会飘到别人的花园上空。

“我也要买CDS。”莱伊立刻道，她此前以自己丈夫的名义买了几千万，但那远远不够，她想玩笔更大的，“克雷格，你能搞定相关部门为我制作专门针对那些3B级债券的担保（CDS）吗？”

“可是风险部门和收益部门是独立运行的两个体系。”克雷格皱眉，“我没办法左右他们的决定。”

“please！”莱伊眨巴着眼睛请求他，“既然你都说了，无论发生了什麽都不会由高盛赔钱，而且帮我制作CDS，我还会向你们支付大笔佣金，这种生意为什麽不做呢？我只是希望找那种注定要完蛋的垃圾证券，你们帮我打包做成保险，这样我就一定能赚到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