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纳斯撑在桌面上，低着头，眼睛上挑看向她：“现在不觉得残忍了？”

瑞恩低眸，没有与他对视一眼，将针管收好后才擡起脸来。

“我想你说得对，我又不是什麽好人，何必拿好人的标準要求自己。”

康纳斯满意地点了点头。

“啊～这才是我的好姑娘！”

说罢，他将婴儿放进一个单独的冰柜中，把剩下那支哨兵素2.0妥善放进一个保险柜里，又对瑞恩做了个“请”的姿势，两人一起往实验室外走去。

“我需要至少五管血，”康纳斯对着针管比划了一下，“可别少了。”

“……他昨天刚抽血三管了，再抽会吃不消的。”

“那间小房子里有能量棒，给他吃点，死不了的。瑞恩，别忘了你刚刚说过什麽。”

她不是什麽好人，不必拿好人的标準要求自己。

瑞恩感觉到喉咙发干发胀，但她什麽都没说。

康纳斯的房间和特查拉的并不在一个方向，两人分别前，他突然叫住了已经转过身去的瑞恩。

“血可以晚些时候再抽。我突然想起来明天早上会有人来，可能要耽搁一些时间，走了以后我去找你。”

“什麽人？”她以为这里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

康纳斯指着仓库里成堆的药剂：“你以为我为什麽要制造那麽多哨兵素？”

瑞恩一怔：“你在销售它们？”

“啪”的一声，康纳斯打了个响指，表示瑞恩猜得对。

“为什麽？这些是哨兵素1.0，很危险的！”

“啧，又来了，”康纳斯忍不住笑她，“我怎麽记得有人说不想拿好人的标準要求自己来着？”

“……只是不想再多杀几个异变者罢了。”

都是借口，康纳斯懒得听。

他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就算这间实验室再简陋，运转起来也是需要钱的。难不成我还要每天去外面工作赚钱交电费麽？拜托，科学研究都会有赞助的。”

“赞助？”瑞恩也要被他气笑了，“你知道这麽多哨兵素会害死多少人吗？！”

康纳斯见状，无奈地摇起了头，笑着握住瑞恩的肩用力捏了捏。

“停止扮演好人对你来说真的很困难吧？”

“我承认自己不是什麽好人，但也不想做恶人。”

“恶人？”康纳斯指了指自己，“你的意思是，我是恶人？”

瑞恩没肯定，也没否认。

“你……罢了，”康纳斯摆了摆手做出投降的姿势，往后倒退着走，“我不想和你争论这种无聊的哲学问题。好人还是恶人我无所谓，我只知道我想继续做哨兵，我需要哨兵素，而制作哨兵素需要钱。谁给我钱，我就给谁哨兵素。”

“至于你，”他的手指着瑞恩不停画圈，“出卖同伴的小家伙，睡个好觉，明天见~”

***

回到特查拉在的小屋时，瑞恩在门外站了很久。

抽血针管被她紧紧攥在手里，从冰凉变得温热。

瑞恩依然没有找到进去这间房间的勇气。

她要怎麽面对他？离开这间屋子前她告诉他，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继续做哨兵，为了更好的活下去，而康纳斯有办法逆转她的失能。

但现在康纳斯告诉她，所谓的失能根本无法逆转，就算哨兵素2.0已经提升到了50%的成功率，还是有一半失败的风险。

而她在没弄清楚这一切的情况下，盲目又沖动地把他骗到这里做康纳斯的试验品。

这和塔对她做过的事，有什麽区别？

既害了他，也没能救她自己。

瑞恩又感觉到胃里隐隐作痛。

她痛苦地背靠着墙壁慢慢蹲下身去，蜷缩成一团，把脸埋在膝盖上，这是唯一能让她觉得安全、平静地姿势。

她忽然发现，自己这一生，似乎都在不停地犯错——

她从第一任向导手中救下被侵犯的女孩，可那女孩被她吓得疯掉；

她在东圣路易斯的居民楼里杀死一只暴虐的异变者，可被她救出的女孩的家人却在混乱中丧生；

她以为只要找到墨菲就能找到黑暗哨兵，可他的家人和长老会医院的医生护士却因她的举动沦为康纳斯的小白鼠；

她幻想特查拉的出现能让她回到原本巅峰时期的状态，可结果却只是害了她唯一心动过的男人，帮助了康纳斯那个疯子……

瑞恩把头埋得更低，放在胸口的戒指在大腿的挤压下，在她胸前印下了一圈深深的痕迹。

不知过了多久，瑞恩扶着背后的墙壁缓缓站起身来，膝盖处有两团洇湿的泪痕。

她抹了下眼角，将抽血针藏在背后，打开了特查拉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