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从四面八方吹来，空中列车在上方呼啸而过，人来人往从我的身边不断经过，扭曲的光线遮蔽了我丧失自愈能力后千疮百孔的身体，没有人知道，我不需要他们知道。

我强行解除了隐身。

那个年轻人皱起了眉，却是敢怒不敢言，他寄希望于万磁王但后者并没有阻止我，情况调转，现在是他们跟在我身后了。

我乘坐了空轨的列车，仅用十分钟就来到了曼哈顿，从空中去看，中央公园还是一块规整得不能再规整的长方形土地，被钢筋水泥的城市层层包裹，我能看到在草坪上踢足球的孩子们，他们不会比蚂蚁更大，但我就是能看到，不是用眼睛，而是用心。

我在街边的餐车买了一杯可乐，足球还是那个足球，可乐也还是那个可乐，人类也没有长出三头六臂，只是他们将头发染成更多奇奇怪怪的颜色，倒是让我看起来变得普通了。风带来森林的气息吹到我的脸上，一同涌来的还有无数陌生的生息，六十年的时间只会让园区的落叶树变粗数十公分，但对于生命短暂的人类而言，足以是沧海桑田。

在我试图走进一家5D电影院的时候，万磁王终于忍不住了，仍旧维持着隐身的他在我耳边语气阴沉的唤着我的名字，像是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爱丽丝，我想你应该明白了。”

啊，我确实明白了……这里已经没有变种人了。

可是……我垂下眼，我不明白的是，这跟我有什麽关系呢？

我伸出食指点在嘴唇上，做出了噤声的动作，我暂时不想听他的喋喋不休，我的头已经很疼了，而我还要集中注意力在茫茫人海里去寻找故人的气息。

我没有心灵感应的能力，但我知道有另外的方法可以达到相同目的，能控制物质的前提是能感知到它的所在，所以只要是真实存在着的东西，我就一定能找到它。片刻之后，我睁开眼，停留在唇前的食指随着展臂的动作在空气中虚划一道，一个泛着炫目光彩的孔洞缓缓展开，我迈步进入，将他们抛在后面。

——女人离开近一分钟后孔洞才消失不见，她给他们留下了足够的时间考虑要不要跟上，但最终谁都没有。年轻人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真的害怕，这个洞的出现与消失都十分平和，但感知能力超强的他相信自己的第六感，这个东西十分危险。

“这是虫洞。”万磁王说道，暗物质也是物质，她当然可以操控，不过他可不是因为害怕才没跟上去的：“我们回基地，她会找过来。”

因为她再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

……

我走出虫洞，来到波士顿的一个别墅内，床铺上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老妇人。

她已经很老了，干枯稀疏的白发完全看不出曾经炫目的金色，满是皱纹的皮肤如同树皮粗糙，松垮的覆在枯瘦的身躯上，那曾经是一副多麽婀娜的身体，终究承受不住岁月的变迁。

寂静的房间内，只有呼吸机在滴滴作响，老妇人缓慢地睁开眼，一双浑浊的蓝眼睛看到我时讶异的睁大，她急促的喘息了几下后擡起颤抖的手，摘下了脸上的面罩。

“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她已经无法完整的说完一句话，每次开口都伴随着喉咙里发出的“嗬嗬”声响，尽管是这样，她还是费力又激动的说着：“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爱丽丝。”

无论年轻时是多麽传奇的人，到临终之前都是相差无几，白皇后也是如此，她最终还选择回到这里，叶落归根，回到最初的……家。

我坐在床边，擡手擦去了从她眼角滑落的一滴浑浊泪水，淡淡的说道：“你还能认出我，可你老得已经让我认不出了，爱玛。”

“你没变……一点都没变。”

“羡慕吗？”我麻木的扯了下嘴角，应该是做出了一个微笑的表情，然后握住了她干枯的手掌，可是她却嘴唇颤抖了几下，看向我的眼神变得惊恐，因为她在我的眼中只能看见如同宝石般绚烂的能量涌动——

“不，爱丽丝。”她胸膛急剧的起伏着，像是恐惧着什麽可怕的事一样：“不要这麽做。”

不要做什麽？不要恢複青春，还是不要活着？

我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她，又等她喘息了许久后平複下来，那麽沧桑的对我说道：“永生不是祝福，而是诅咒。”

她已经走过了漫长的一生，拥有过也失去过，谈不上多麽圆满，但她终究走过了。

她深深地看着我，似乎很想再说些什麽，但报警器急促的滴滴声警示着她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我看见她的脸色逐渐失去了生气，那是灵魂正在脱离躯壳，到那时我将再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