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克似懂非懂地擦着被水打湿的手指，吸吸哒哒地红着眼眶说：“我、我没体会过这样的。”

玛莎宽容的笑了笑。

“是人都会感冒的，别紧张，再吃几道药，过几天就好了。”

克拉克说：“谢谢。”

玛莎在他面前迟疑了一下。克拉克立马感知到她将要说点什么。

“是这样的，克拉克。”她轻声道，“过几日我们会坐火车去堪萨斯，在那里过圣诞节——”

克拉克连忙点头。“我知道，我没关系，我可以离开——”

玛莎眨眨眼睛，说出后半句：“——我们给你买了火车票。”

克拉克抖了一下，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你愿意吗，跟我们一起过圣诞？”

克拉克捏紧水杯，一时没有回答。他忽然想起好像就在前天晚上，他才刚刚和布鲁斯说定，要一起回韦恩庄园过圣诞节。但怎么不过才一天的时间，一切却都天翻地覆了呢？

“哦……你怎么了？”玛莎被红了眼眶的克拉克吓了一跳，“我、我说了什么吗？我很抱歉……”

克拉克连忙摇头。

“不，”他带着鼻音说，“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

玛莎安慰地拍拍他的手臂。

“我们谁都有伤心的时候。”她温言宽慰，“这并不难堪，克拉克。”她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咽进了喉咙。

“我给你一点空间，好吗？”

她走了出去。

克拉克靠在橱台上，失神地望着窗户。

在一切的开始，克拉克也曾怀疑过布鲁斯和他在一起的动机。但Alpha的态度真诚，AO链接上隐隐传来的温暖的感觉太过真实，像是一枚火种，时时刻刻燃烧着、饱满着，一点一点将克拉克心里那些无处安放的空洞都填满了，让他舍不得拒绝。

在那个时候，他相信布鲁斯是喜欢他的。

布鲁斯看他的眼神，布鲁斯的动作，布鲁斯的信息素，布鲁斯向他坦白的一切的一切……都使他相信，他们之间会有一个未来。不论这段关系从哪里开始，至少在最终的最终，他们会成为彼此的后背与靠山。他清楚布鲁斯的为人，布鲁斯也明白他现存于世的一切……

——布鲁斯利用了他，利用了他们的链接牵制小丑病毒。他的初衷并不是为了自己，甚至不是为了孩子。

莱克斯是这样说的吗？

克拉克捏紧手指。

这倒是像蝙蝠侠会做的事情，并且也可以解释之前一阵子布鲁斯反常的行为。

但是——

克拉克吸了口气。

但是，我为什么要相信一个害了我孩子的人的话呢？

克拉克感到愤怒。他捏着水杯的手在颤抖。

一个杀人犯，刽子手。从他的手中夺走了一切。

克拉克放下杯子，打开窗户，让冷风吹在脸上，带走翻涌的热度。

哪怕布鲁斯真的是为了这个才和他在一起，他也要从布鲁斯的嘴里得到回答才会死心。莱克斯·卢瑟，没有资格插手。

克拉克关上窗户，走出餐厅。

他没有看见在逐渐黯淡的天空之下，窗外马路的灌木丛中闪过了一道人影。

那是个Alpha。他站在树木之后，注视克拉克的背影消失在橘色的灯光之中。冷风呼呼吹过，凌乱的头发在风中打结，风衣再厚也挡不住寒冷的冬天夜晚。

他知道这栋三层的房子属于谁，安妮特·克拉克，克拉克曾经提过的他的奶奶。

他终于回家了。

回到了能够给予他安全、温暖和幸福的家庭之中。

布鲁斯低头咳了一声。

是该这样的。克拉克属于温暖的家庭、温暖的人，不属于哥谭，也不属于他这样在风雪中漂泊的人。

链接断开的时候，他真的以为克拉克死了。在哥谭混乱不堪的境地之中，他的敌人找到并杀死了他的Omega。

那一个瞬间，他再次体会到恐惧——不是稻草人的毒气，是他心头缭绕的蝙蝠——那种明知正在发生什么、明知有什么逝去却无法阻止的、刻骨铭心的恐惧。无数多年前呈尸的小巷仿佛回到眼前，洪水淹没口鼻，无法呼吸。

……

风雪骤停。阿尔弗雷德的声音从遥远的哥谭化作电波自耳麦中响起。

“您停下来了，老爷，您找到克拉克少爷了吗？”

布鲁斯此时正坐在大树之下，暗蓝的白雪凝结成块，坚硬无比。

他轻声答道：“找到了。活着。”

阿尔弗雷德显然没想到还能得到一个能让人松口气的消息。

“谢天谢——”

“孩子没了。”

阿尔弗雷德的声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