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落在伞面上的声音交织在雨声里，倒是意外地和谐。

“你以前很喜欢下雨天，总是在下雨的时候打着伞出去踩水，就像小孩子一样。”

看着地面上积起的一个个水洼，迪卢克忽然开口。

在迪卢克的记忆里，他和伊薇特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雨天。

那天的雨不算大，但天空暗沉，他取了「天使的馈赠」里的账目，打算回晨曦酒庄处理。出了蒙德城，走到横渡果酒湖的桥时，看到一个穿着长裙的少女打着伞，提着裙摆在踩小水坑。

少女有着一头耀眼的金发，即使天空很暗，依然柔顺亮眼。她手里拿的伞是红色的，在一切都暗淡的世界里格外的醒目。

迪卢克路过时，低头踩水的少女抬起了头。

一双碧蓝如天空的眼睛比她的金发更明亮，精致漂亮得如同洋娃娃一般的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很明显的异国长相。

对上迪卢克的目光时，少女的笑容更灿烂了几分，眼角弯成新月的弧度。

“这位先生，你好呀。”

声音轻而柔软，甜得像棉花糖一样。

那时的迪卢克只是对她轻轻颔首，然后路过了她继续往前走。

后来他们恋爱，一到雨天，只要雨势不大，她还是会打着伞出门，一下又一下地踩着石砖地面上积起的水洼。

她在踩，迪卢克在屋檐下看着她。

暗沉沉的天色里，入目皆是灰暗，唯有她是一抹亮色。

鲜活的，生动的。

明媚似太阳。

“现在不会这样啦。”

伊薇特的眼里映着雨水，“我现在不喜欢雨天。”

这段感情实际上对迪卢克很不公平。他的那些记忆，对于伊薇特而言只是一段文字，一段剧情cg，并不算真切。

人的情感是由记忆和感觉构成的，可偏偏伊薇特没有那些记忆。

她以前是很喜欢雨天，喜欢这种空灵安静的氛围，喜欢雨后青草地的味道。

可现在一到雨天，她就会想起自己作为灵魂体在现实世界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在雨天里，她的亲朋好友们埋葬了她，她的父母因此悲伤。

雨天于她而言，代表的是她回不去的过去，是她与现实世界断联的象征。

“……为什么？”

以前很喜欢，为什么现在又不喜欢了？

“嗯……怎么说好呢……”

伊薇特伸手，掌心很快就聚起了一小摊水，凉凉的。她不能对迪卢克解释真正的原因，那是她对谁都不能说起的秘密。

“大概是因为下雨时，我会想起让人难过的回忆。”

余光瞥见迪卢克猛然攥紧的拳头，伊薇特伸手扯了一下他的袖子。

“有两个爱我的亲人，他们在一个雨天里永远地离开了我。”

意思是与和他在一起时的记忆无关。

迪卢克攥紧的拳头又松开了。

“抱歉。”

“没关系。虽然偶尔下雨天还是会感到难过，但我已经学会接受这个事实了。”

回不去的人生。

再也拥抱不了的父母。

气氛又一次沉落到了地上。

“你真的没受伤？”

走出教令院一段距离后，迪卢克又一次开口。

声音和在雨里，叫人听不出情绪。

迪卢克从测试场出来才知道少女绑架案的始末，知晓伊薇特以身入局，配合风纪官捉拿罪犯，也知晓她和莱欧斯利被爆炸掩埋在了山洞底下的暗河洞穴里，第二天才被救出。

“完全没受伤是不可能的啦。”伊薇特把衣领往下扯了些，露出已经在结痂的伤口。“有一道小伤口，不过已经好了。”

其实她后腰青黑了一大块，现在每晚黛芙妮还要替她擦药，但这种伤口自然不便展示给迪卢克看。

红色的血线在她白皙的脖颈间尤为刺目，迪卢克抿唇，捏紧了拳头。

“他保护不了你。”

迪卢克的声音微沉。

伊薇特知道迪卢克说的“他”是谁。

“他已经保护我了，如果不是他，或许被送去「健康之家」的人就会是我。”伊薇特替莱欧斯利解释。末了，不想气氛太沉重，还开玩笑似的补了一句：“说不定会砸到头，然后失忆，醒来后不记得自己是谁，然后开启一段充满误会的狗血故事也不一定呢。”

现在提瓦特流行的小说刊物里，有很大一部分是伊薇特熟悉的古早霸道总裁文学，只是换了外皮，内核还是狗血与误会齐飞剧情。

什么娇妻带球跑啊，失忆误会啊，真假千金之类的，虽然老土，但看起来还是很上头的。

如果莱欧斯利当时没有冲过来抱着她滚到一边躲过那块巨石的话，估计她现在已经开始下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