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说话的声音很小，突发的变故使他脸色煞白，看起来摇摇欲坠，那双稚嫩的蓝眼睛却藏着仇恨的光。

戈登曾无数次见过这样的眼神。

“我向你保证，凶手能被缉拿归案，”他蹲下身，坚定地告诉布鲁斯，“因为这是警察的职责，是我的职责。”

哥谭警局没有抓到凶手。

不是因为凶手本人有多能干，或者榜上了强大的靠山，只是当晚几个值班时喝醉了酒的警员抽烟时点燃了证据室，导致与本案相关的全部证据都被毁得一干二净。

戈登始终记得自己的承诺，愧疚和愤怒腐蚀着他的心脏，他却无能为力，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事情走上注定的结局——当初那个希冀地望向警察的男孩长大了。他融入哥谭的黑暗。

警员们不知道戈登在想什么，他们只觉得戈登古板又麻烦。

“如果您不打算去韦恩集团抓人的话，”警员拖腔拉调，语气嘲讽，“就麻烦让一下，我得去完成‘警徽赋予我的使命’了。”

不等戈登回应，这个趾高气昂的警员忽然眼睛发直，看向戈登身后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惊恐起来，嘴唇哆嗦着，往自己的办公桌后面瞥，似乎是在估量待会儿该往哪里藏。

戈登瞬间摸到自己的配枪，转身，正对上布鲁斯·韦恩笑意盈盈的脸。

被枪口指着脑袋，韦恩镇定自若，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摁住枪口，眉毛微微扬起：“看来哥谭警局的待客之道，比我想象得还要没礼貌。”

他抬起头，慢吞吞地扫过哥谭警局的每个角落，刚才还呆若木鸡的警员们顿时打个激灵，那些试图拔枪帮助戈登警长的警员也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低下了头。

韦恩那张脸还未褪去年轻人的青涩，又自带美色加成，本应当是很没有攻击性的相貌，然而他勾起唇角时，那股被战斗经久磨砺的恐怖气场便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这让嗅觉敏感的哥谭人下意识就会选择远离。

警员们不敢有什么大动作，低头互相用眼神交流，都挺惊恐：韦恩果然是个深藏不露的反派！这太可怕了！

唯有戈登还稳稳地抬着手，枪口直指韦恩的心脏。

“您有什么需要吗，韦恩先生，”他镇定地问，“哥谭警局不是公共场所，除非有许可，否则闲杂人等不能随意进入。”

“韦恩集团每年捐助哥谭警局的钱款占据了你们资金流的百分之七十三，我可算不上闲杂人等，”布鲁斯傲慢道，却也没有跟戈登纠缠的意思，开门见山，“听说你们昨天晚上放走了那只蝙蝠怪物？”

戈登沉默一瞬。

他眼睁睁看着蝙蝠侠明知前面是陷阱仍旧冲过去救下哭啼的孩子，被箭矢刺穿肩膀愣是一声没吭，护着小孩往远处飞掠，于是几乎是下意识地踩住刹车，警车横在道路中央，挡住身后追捕蝙蝠侠的车辆。

布鲁斯·韦恩眯起眼睛。

“所以就是你做的？你崇拜蝙蝠侠？”他屈指弹了弹戈登胸口的警徽，好整以暇地念，“詹姆斯·戈登，唔，我记得你有个刚满三周岁的女儿？”

戈登的肌肉绷紧了。警局的气氛一瞬间变得极其压抑。

谁都没看到布鲁斯是怎么在眨眼间便夺过了戈登手里的枪。他玩弄着枪柄，片刻，用枪口挑起戈登的下巴，圆滑的语气听起来像是特工电影里的经典反派：“所以，吉姆，为了我们可爱的三岁宝宝，你会帮我找到蝙蝠侠的，对吗？”

——如果这些警员知道布鲁斯确实为了演好反派连夜刷了几十部电影并努力练习反派口音，他们大概就不会为这种微妙的熟悉感而感到毛骨悚然了。

詹姆斯·戈登的额前冒出冷汗。

这个饱经风霜的中年男人直视着布鲁斯·韦恩的眼睛，依旧站得笔直。

“你不是这样的人，布鲁斯，”他哀伤地说，“你不该是这样的人。你明明也希望哥谭变得更好，为什么容不下蝙蝠侠的存在？”

警员们不忍直视地闭上眼睛。他们觉得戈登必死无疑。

就算布鲁斯·韦恩为了明面上的清白身份不会在这里杀掉戈登，但今晚灌水泥的名额大概率是要再加一人了。

然而布鲁斯盯着詹姆斯·戈登的脸，半晌，忽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大笑。

“你很有趣，吉姆，你很有趣，”他拭去眼角笑出的眼泪，下一刻，明媚的脸庞毫无预兆地变得狰狞，“我最欣赏你这样的人——慢慢折断硬骨头的感觉好极了。”

他把配枪丢回戈登怀里，在哥谭一众警员们看变态的目光下，愉快地转身离开。

第二天，戈登升任哥谭警局的副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