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眶里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湿意。瑟兰督伊忍不住去想，这么多年，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他还能做些什么，才能留下那些他想要留下的人。

他曾经拥有整个世界，可现如今，他还剩下什么？

灵力源源不断地自他的身体中涌出，奥克的嘶鸣渐渐压过了兵戈碰撞之声。

高高的山岩之上，飞雪落满了精灵的长睫，只停留了一瞬，便微微一颤，化成冰冷的水珠悄滑落下主人的面颊。

爱他之人，为他而死。

他所爱之人，被他送上了更加凶险的战场，生死未卜。

如今，他所能做的……也就只剩下这一桩事了。

金发国王缓缓睁开双眼，清冷的眸胜过这北境极寒的冰雪。朔风将他的战袍吹得高昂，战袍之下，权杖之端出现了一线裂痕，随着那只手的主人的不断施压，那裂痕渐渐扩散，密密麻麻布满了权杖，浅淡的绿色光华自裂缝之中渐渐溢出，而沉木权杖似是抵不住那光华的冲击，顷刻间便在那只手下化为了齑粉。

库兰惊恐地退了一步。国王似是雕像一般，看着脚下的战场，未曾移动过分毫。可他的身上，却不知为何源源不断地逸散出了浅绿色的光。

他茫然地看向下方战场，却见大地骤起裂缝，无数棵枝繁叶茂的碧树奇迹般地破土而出，分开雪地，以叶为刃，藤为刀，温柔地避开了场中所有精灵战士，将那些根本来不及躲避的奥克绞杀。

暗红的血自藤蔓叶间洒落出来，将雪地染得更为脏污，奥克止不住地挣扎，哀嚎，却根本抵不过那些树藤与枝叶的力量，渐渐消失在碧树之中。

终于有机会喘一口气的战士们持着刀剑，看着这奇异的一幕，尽数呆在了原地。

苍白灰败的云絮在苍穹中痛苦又绝望地扭动，鹅毛般的大雪一片又一片地落下，染白了战士的鬓发，眉睫，却怎么也遮不住那些碧树的本来色彩。

结束吧，让所有的一切，都在今日终结。

杀伐之声渐渐止歇，在库兰越来越担忧的注视中，国王周身的淡绿光华慢慢褪去，冰蓝的眼终于微微一动，被寒风吹得生疼的眼眸疲倦地阖上，一滴浅红色的泪自长睫中滑下。

待这场大雪掩盖住一切残酷的痕迹，朔风吹干净所有陈腐的血腥。

这片森林将重归太平。

然后……

我希望，还能见到你，我的绿叶，我的莱戈拉斯。

第95章

金雳心想，他这条命得交代在这儿了。

他从未见过这样多的，不知疲惫的怪物。

高格罗斯平原之上是经年不散的浓云，厚重阴霾吞噬了所有的阳光。没一个活物愿意生活在这里。只除了被那该死的黑魁首所祝福的怪物，密密麻麻，前赴后继涌上来的**。

他的利斧上已经沾染了无数头奥克的血，然而迎上来的依然无边无际。

他并不觉得恐惧，但已经感到了疲累。

依这样的打法，总有一刻，他会撑不下去。蚁多咬死象，这些令人恶心的怪物获胜只是时间问题。

虽然那精灵小子视他为朋友，他也并不厌恶跟他死在一起。

但是，他怕他死去之后，再吃不到好吃的肉，喝不到好喝的酒，见不到好看的人——比如凯兰崔尔夫人那样的。

他怀念她的金发，像怀念阳光一样。

他的手臂越来越沉，握在掌心里的斧头越来越重，伙伴们都在浴血奋战，自身难保，他看不到有他们过来帮忙的任何可能——他的前方，几只奥克已经冲了过来。

后来有很多次，他回想这段经历，都会认为像是在做梦一样。当他与伙伴们谈起的时候，阿拉贡，莱戈拉斯也基本这样认为。

奥克的朴刀已经靠近了他的面门，他能嗅到那上面浓重的血腥气，而自己却连举起战斧的力气都没有了。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却突闻远方传来的一阵轰然巨响。

似是冰冻的河水中骤响的一阵春雷，战场上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惊讶地朝那声响的来源望去。

承载着索伦之眼的尖塔，分崩离析了！

他先是一愣，再是一喜。

上一刻还在张牙舞爪要砍掉他脑壳的怪物突然爆发出一阵惨烈的哀嚎，踉跄后退几步，似逃避洪水猛兽一般躲避着什么，慌不迭地朝高塔跑去。

大地被某种神奇的力量扯开了数条巨大的口子，将那些自黑城门中涌出的军队一个不留地吞了下去。

金雳下意识看向索伦之眼，果见那该死的无睑怪自塔顶轰然坠落，那原本邪恶又诡异的红光渐渐地褪去，再也看不见了。

这是不是说明……

弗罗多没死，他们成功了？

得到了这个认知，他第一次发了懵，破天荒地站在原地，久久不敢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