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悠闲与惬意让Dean异常享受，他独自开车去了一直想去的大峡谷，然后在傍晚时分散步在海边，落日余晖将整个沙滩都染上了慵懒的颜色，他自己一个人带着三箱啤酒，在夜幕降临后，再次回到堪萨斯的郊外，放了一整晚的烟花。

这简直就像是天堂——Dean想着，他将最后一支熄灭的烟花筒扔进水桶里，环顾空旷地四周——只可惜，只有他一个人。

Dean有点惋惜的感慨才发表了不到一秒钟，他就发现周围的环境再次变换了——舒适地家居摆设，柔色的灯光，空气中浮动着的香甜气息，Dean呆呆地站在大厅中央，越过餐桌，他看见了正戴着手套将香酥苹果派从烤箱里端出来的Mary。

——妈妈？

Dean站在原地没有动，他身后传来脚步声，有人拍了拍他的后脑勺，然后越过有些迟钝的他走到餐桌前。Dean仲怔地看着突然出现的John，半晌回不过神来。

Mary和John看着他们发愣的儿子，失笑向他招了招手。

——这里果然是天堂吗？

Dean感觉自己的视线已经被模糊了，他用力吞咽下哽咽的感觉，手脚不协调地走到餐桌前，Mary切了一块刚烤好的苹果派，派上的叉子还带着精致的花纹，递给Dean之后，Mary越过餐桌亲吻了Dean，轻柔的亲吻触上他的额头，Dean甚至不愿意睁开眼睛。John揉了一把自己儿子的短硬发茬，那种亲昵与宠溺是Dean四岁之后就再也没有享受过的。

这里满足了Dean对家的一切奢求——Dean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泡进了酸甜的糖水里，肿胀的感觉让他想哭。他叉了一小块派送进嘴里，Mary的手艺一如既往的棒，他喉头微哽地咀嚼着——也许，Dean想着，也许他可以将自己永远留在这里……？

这个念头出来的一瞬间，Dean就愣住了。他感觉自己的心像是缺了一块，在他的灵魂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碎掉了似的，怅然若失的感觉让他有些茫然，看着一脸微笑的Mary和John，Dean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口中的派也没了味道。

这里明明有他想要的一切——爸爸、妈妈、香甜的派、温暖的家……但是他却感觉不到快乐。

Dean愣愣地低下头，发现自己的手变成了幼儿模样，软软的小手握着金属叉子，Dean发现自己身上穿着“我需要一个拥抱”的蓝色小熊儿童衫——他茫然地抬起头，透过厨房金属柜的反射，他看到了自己幼童的面容和身体，软软的暗金色头发和绿色的大眼睛，他看上去只有三岁？还是四岁？

眼泪突然大滴大滴地滚落下来，Dean委屈的哭了，他一遍遍用手抹着自己的小脸，却怎样都止不住更多的眼泪流出来。在Mary和John关切地拥住他，反复地问“我的小天使，这是怎么了”的时候，Dean哽咽地说不出话，他就是感觉到难过，特别的难过——那种难过，就好像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被他弄丢了似的。

Dean抽咽着跟John道歉，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但是自责和内疚使他不敢抬头看自己父亲的双眼——他搞砸了一切，他弄丢了父亲交给他的最重要的东西。Dean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弄丢了什么，那种无助使他害怕极了。

John小声地跟他说着没关系，一切都会好的。他用坚实地臂膀揽着Dean哭得直打嗝的身体轻轻地拍着。Dean的小手紧紧地攥住自己的衣服下摆，他努力地回想着自己到底丢失了什么，在一片茫然中，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他心底破土而出。

——Sammy。

Dean突然睁大了眼睛，他的大脑被猛地涌入的画面充满，干瘪的内心缓慢地丰润起来，他被泪水浸满的双眼像是洗过一般，翠绿的颜色焕发新生。

——Sammy。

Dean从Mary和John的怀抱里退了出来，他呆怔地扶着桌沿站了起来。就在他脚落地的一瞬间，他褪去了幼嫩的外貌，重新变回了成人。

——Sammy。

“抱歉……”Dean的眼泪再次滚落下来，他的微笑那样悲伤，看着一脸诧异地Mary和John，Dean像是要将这些面容镌刻进自己的记忆里一般用力，烧灼的眼眶让他视线模糊。Dean知道，他其实可以选择留下来，这里就像是个天堂一样，有他想要的一切。但是，Dean的天堂里不应该没有Sam。“抱歉。”

——Sammy

Dean闭上眼，他感觉到自己灵魂深处有着什么东西在慢慢坍塌。等他再次睁开眼时，面前的Mary和John都在一点点消失，他们和周围的环境全部都化为了齑粉，带着闪亮的光斑，缓缓消散。

Dean再度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让他蜷缩起身体，他感觉自己像是要被活生生地撕裂一般，超载的痛苦让他几乎无法发出一声呻吟，分崩离析的记忆碎片使他双目失神地在黑暗中徒劳地大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