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和华抬手，那些沙砾便自动跃起，组成了立体的城池模样。

“你的王城，你喜欢就好。”

“我把他们都杀了。”路西法突然直白道，“刚才，无论迦回答什么，我都会杀了他。你也知道我的性情，龙族不留一个活口，这件事才能算一笔勾销。”

“不过，父神，你我是同谋共犯。”

他默许他假传避世镜的作用，甚至同意配合他蛊惑龙族滋长野心和贪欲，以至于龙族如今到胆敢试图谋杀路西法，搅乱地狱，达到进入并主宰地狱，远离天堂从而跳脱惩处的地步。

从前万分顺利扩展势力，直到暗中掌控整个下界，龙族向来只以为是自己的天赋能力出众，或者创世神格外的优待宽容，却未曾料到，他们不过是创世神与撒旦之间用于一场赌局游戏的棋子。

“贪婪”，正是这场赌局的核心。

创世神与撒旦坐在相对两方，注视着欲｜望从扎根到破土蔓延，直到吞噬掉整个族群最后的仁善。

若有罪，他们同罪。

海面宽广，波浪翻滚间已经没了鲜血的踪迹，只剩飘来的风里还残存着未曾散开的腥气，暗示着这里曾发生过什么。

“你这样做，不免会让同为龙族的利维坦和你离心，他虽与一般龙族有别，并不算亲近，但毕竟名义上是同族，你的行为让他颜面尽失，其他魔王也会以此为由嘲讽他，恶魔好斗，一言不合就会动手，不利于地狱的安定。”

耶和华身为造物主，自然清楚他的造物们的性情，当然，尤其是面前这个最不讲道理的。

“那又如何？”路西法挑眉，不以为意，耶和华难得耐心地说这么多话解释分析，可惜唯一的听众半个字也没听进去，“有本事，他就来杀了我，讨回颜面；没本事，还不是得顺从地当我的狗。”

若是做地狱之主还不能随心肆意，还要在乎什么安定和谐，他不如跪在天堂哭求耶和华的怜悯！

“‘顺从’和‘忠诚’之间有很大的差别，如若有一天能反抗，届时他一定不会犹豫。”

路西法不耐烦道：“够了！他的忠心于我一文不值，我不在乎，我一点儿都不在乎。耶和华，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吗？这么在意利维坦，你让他去天堂好了，我看伊甸园那四条河也够宽敞，放得下一个他，至于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耶和华揉了揉眉心。

对于他而言，这算是路西法见过最情绪外露的表现了。

“但是，你想管我也不是不行。”撒旦陛下话音一转，眉眼间又带上笑意，“——不过只能以伴侣的身份。”

“路西法，你不懂什么是情爱。”耶和华语气平静。

不是同意，也并非指责，但路西法不太满意这个回答。

他殷红眸中一片冷意：“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直要坚持和我划清界限，我的心意对于你而言就这么难以接受吗？”

耶和华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深蓝似海的眼瞳中无波无澜。

路西法却逐渐烦躁起来：“你对那些愚蠢的种族都能包容有加，但对于你承认的最完美最特殊的我却反而疏离冷淡，难道就因为我喜欢你吗？可你也曾说，这世间所有情皆平等，没有高下贵贱之分……”

“我同意你的赌局。”耶和华打断了他。

路西法一愣。

耶和华上前一步，捏住他的下颌，半垂下的深蓝眼瞳里涌动着他看不明白的情绪：“我允许你证明给我看，无论是何种身份处境，你都会……永远爱我。”

霎时，三界都开始变化。

被这场动荡灾难波及的一切自主地奔赴原位，倒塌的山峰丘陵渐渐耸立，干涸的河湖溪流再次充盈，甚至海中翻了肚皮的鱼类也挣扎着再摆动鳍尾。

不止如此，随时间流逝变化的一切都一一回溯，以路西法的目力，甚至可以看清远处旁观的种族面上表情的倒转变化。

“如你所愿，龙族至此不会再存在于三界之内。”

耶和华垂下眼瞳，直视路西法微微睁大的殷红眼眸，忽地笑了笑：“放心，你的安排都还在。”他冰凉的指尖按在路西法唇角，不轻不重地揉了揉，“路西，我教过你，言出必行。”

“对我许下的愿，没有反悔的余地。”

“完了。”

路西法如此评价道。

少年模样的撒旦陛下深深长叹一口气：“还用你说。”

“其实你确实很没礼貌，说话要么阴阳怪气，要么横冲直撞。”路西法冷酷地点评自己。

“路西法”翻了个白眼：“如果我不是这么跟你说话，你才懒得这样评价我，你就是觉得我对你不恭敬，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