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诚恳，不必去看，也知道那双缥碧色眼眸中必是一片澄澈清明，真心实意，尽在其中。

许是心境不同，现在面对路西菲尔这般刻在潜意识里的亲密，耶和华似乎感知到了不同的情愫。

可是造物怎么能爱上造物主？

不该有的妄念，应当及早掐灭。

“父神？”许久没等来回答，路西菲尔有些疑惑，轻轻唤了他一声。

耶和华垂下深蓝似海的眼瞳，映出这他最钟爱的造物泛着苍白的脸色，伸出手摩挲了两下，最终却只道：“我不在乎旁人的意见，你该好好休息。”

“我把这些批完就回去……”路西菲尔还要挣扎两句，但眼前一暗，已被打晕过去。

看着他眼下淡淡青黑，耶和华横抱起他，悄无声息地回了路西菲尔的寝殿。

……算了，不急于一时。

今天路西菲尔殿下也没有表白，但没有关系，先好好休息。

至于剩下的文件？

在他们走后，路西菲尔曾握住的那支笔自己立了起来，任劳任怨地写下一句句符合天国副君口吻的批复。

若说那一日创世神来过恒星天之后，最大的变化是什么，天使们必然会回答，工作量骤减，节假日变长，整座天堂氛围为之一松。

但路西菲尔觉得，是创世神观察他的频率莫名变得越来越高了。

一开始只是工作时间，后来延伸到私人时间，最后甚至是连他和其他天使们聚会的时候也在注视。

终于，忍无可忍的路西菲尔寻了个空闲时间，委婉地问耶和华：“父神，这段时间路西可有什么不当之处？”

“没有，一如既往很完美。”耶和华回复得非常及时，再次证明他的确一直关注着他。

“那您为何总是在看着我？”路西菲尔笑着问道，漂亮的眉眼熠熠生辉。

天国副君的寝殿陡然更加明亮几分，一道圣光幻影落在路西菲尔面前，他起身行礼，却被拦下，按回了座位上。

“你若不看我，如何知道我在看你？”

路西菲尔哑然。

这整座天堂……能有谁对于神明的注视一无所觉吗？

耶和华却将他的沉默认定成了别的，轻轻一叹，语重心长：“路西，你生而为炽天使，秉性纯洁，少见世间的情｜欲百态，这并非好事。”

路西菲尔歪了歪头，颇有些茫然，他思量片刻，忽然眼睛一亮：“父神，我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耶和华摸了摸他的发顶，“早些休息。”

路西菲尔乖巧地点了点头，信心十足地躺下睡觉。

第二天，等了很久自家天国副君来告白的创世神从日出等到了日落，却只从梅塔特隆那里等到了“路西菲尔殿下已经应邀前去参加精灵族晚宴”的消息。

“说起来，殿下之前没有应邀的打算，还是今早才决定的呢。”

无知无觉的梅塔特隆笑着补了第二刀。

所以说……昨晚，路西根本没明白吗！

创世神难得沉默了。

精灵族的宴会同以往没有什么区别。

路西菲尔往年都是这些宴会的常客，那些官方的说辞无非换个地方再说一遍，众人都知道创世神对这位天国副君的爱重，往往不敢过分亲近。

但今日的酒格外醉人。

路西菲尔倚在一墙白花紫藤后，揉了揉有些昏沉的太阳穴，恰有一阵微风传了来，携着三三两两的低声细语。

“父神当真宠爱路西菲尔殿下，自路西菲尔殿下诞生以来，父神对他始终是不一般的。”

“哈，就算再不一般，有一件事，父神也不会为他破例的。”

“怎么可能？听说就连父神的御座，都能与路西菲尔殿下共享，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父神不能应允路西菲尔殿下的？”

“那当然是父神最忌讳的——”那人得意地顿了顿，吊足了胃口，才一字一顿道，“情爱。”

“无论父神对路西菲尔殿下多么宽容宠爱，他也绝不会允许他沾染情爱之事。”

“这有何难！”他的同伴似乎喝得更多，说话大着舌头，结结巴巴，“我记得，父神、父神厌恶世俗浊秽之躯，因情｜欲而生出肮脏下流的念头，玷污纯洁的天使……”

“没错。”

“那、那若是路西菲尔殿下喜欢的是父神不就好……好了嘛！”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那人酒都吓醒一半，捂紧了同伴的嘴，却只换来同伴干呕一声后吐了全身。

那边的路西菲尔更惊讶，他缥碧色的眼眸睁大，透出几分惊愕。

喜欢……父神？

造物怎么能爱上造物主？

作为天国副君，他应该站出去呵斥这两个醉鬼的不轨之言，但路西菲尔心乱如麻，他站在那一墙白花紫藤怔愣半晌，才记起隐匿身形悄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