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一路逛到大街最后，即使是原本冷淡的人鱼摊主对着他都不太好意思再接着面无表情，对着他僵硬地扯出笑脸。

贝利亚瞠目结舌，转头去问一旁摆弄一柄绡纱扇的路西法：“他这样，合适吗？”

路西法正在端详扇柄的小小布扎兔子吊坠，漫不经心随口回答：“合适，非常合适。”

见他如此不在意，贝利亚心里忽然多了个不妙的猜测：“陛……大人，这印章，是您的吗？”

“当然不是了。你怎么会这样想？”路西法疑惑地看着他，“你看看他那有不如无的审美，让他用我的印章买这么多丑东西，我是失心疯了吗？”

“那、那印章……”

不会是“那位”的吧！

贝利亚感觉自己堕天之后长出来的那颗心脏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几乎想要冲出嗓子眼，替他怒喊一声“真的很想好好活着”！

“玛门的。”

啊，不是“他”的就好，那位应该也没有印章这种下界生灵用来取代简化现金贸易的俗物吧？原来是玛门的……

等等，玛门？

贝利亚刚松下的一口气马上又噎在心口，路西法瞥他一眼，似笑非笑：“紧张什么？”

贝利亚笑容僵硬，不敢回答，他怕自己忍不住说出让路西法不舒心的话，然后什么时候也被塞一枚玛门的印章。

那可是玛门啊！

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分花，始终坚定贯彻落实“非必要不花一分钱”为了省人工费用自学八百项技能的玛门啊！

贝利亚已经绝望地预想到，玛门收到一堆账单，再看到利维坦开开心心地抱着这堆水平参差不齐的绡纱回去，会引起多大的风波了。

理智上来说，路西法禁止魔王在第九层斗殴影响潘地曼尼南市容市貌以及打扰他休息，但那时候的玛门应该没有理智。

贝利亚看向对命运一无所知，还在快乐地尽情付款的利维坦，已经开始琢磨，如果把他拆开卖了，能不能平息玛门的怒火。

路西法转了转扇柄，那小小的兔子吊坠晃晃悠悠，倘若是真的兔子，此刻应当已经晕晕乎乎。

他给利维坦的不是耶和华的印章，并非是因为耶和华没有印章。

相反，耶和华不仅有，甚至，现在就在路西法身上。

是……路西菲尔第一次前往下界时，拉着他一起做的。

由于路西菲尔的私心，所以，两枚印章，相伴相连，甚至可以互通。

这也是他来不息海屿的目标之一。

这世上已经没有路西菲尔了，自然，也不该再有相连的印章。

利维坦兴奋地指了指一匹橙红的绡纱：“这匹的颜色真是鲜艳，快，给我包起来！”

这位人鱼摊主性格比其他摊主都圆滑热络得多，见利维坦这大方爽快的样子，便开始夸奖他的眼光，并且推荐起自家其他绡纱，他每介绍一匹，不等多说，利维坦便直接掏出印章付款，双方宾主尽欢，气氛其乐融融。

偏偏此时，有人破坏气氛。

“快让开！”

一道女声厉喝忽然传来，但比她提醒的声音更快的是一个蓝衣人鱼，他本在快速地逃跑，还要躲避，没能控制住角度，竟是径直朝着这个摊位撞了过来！

坏了！

人鱼摊主眼见躲闪不及，心中哀叹一声，看来今日是要撞了财运再撞无妄之灾了！

他眼睛一闭，预料中的摊毁人飞的却没有出现，周围迟迟一片宁静，他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就见刚才那个冤大头有钱顾客笑眯眯地一手按住摊子，一手稳稳拽住了那撞过来的还在晕头转向的人鱼，竟像是毫不费力，轻而易举。

大街上的人鱼和顾客们一时都愣住，不知谁先叫了一声好，便起了阵阵掌声，许久才停消。

利维坦放下那人鱼，转头问摊主：“你吓到了？放心，我特别厉害。”

“……看出来了。”摊主颇为尴尬地笑了笑。

一个年轻人鱼走了过来，正是她刚才出声提醒，但这人鱼少女满脸怒气，手里还握着鞭子，再看利维坦手中那人鱼少年衣服上几道鞭痕，很难猜不到发生了什么事。

“看来人鱼族的绡纱质量的确很不错。”路西法偏过头，对贝利亚道。

贝利亚愣了愣，又仔细看那边的情景，这才明白过来路西法的意思。

那人鱼少女手上的鞭子是特制的，一看便知不是凡品，她手上还有薄茧，足可见是个中高手，但那人鱼少年衣服上虽然有鞭痕，却不见破口，所以路西法才说，人鱼族绡纱的质量的确好。

他恍然大悟，路西法却没了和他交流的心情，莫名忽地有些想念耶和华，如果是他在这里，肯定立刻就能明白他的意思，他从来都不会让他觉得扫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