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些，达斯汀的理智像被切断了电源，戛然而止。他茫然地盯着雪白的墙，像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身体止不住地开始发颤，呼吸短促，带着尖锐的哨声。

马克被他骇住了，翻身按下紧急按钮。

“达斯汀！”马克尽最大的力气喊他。

达斯汀回过了神，一头栽下，嚎啕大哭起来，“你不能再这样了，马克，你不能再这样了！华多走了，克里斯走了，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你不能再这样了！”

医生护士冲进来时，世界上最年轻的两位亿万富翁，一个身体崩溃，一个精神崩溃。

达斯汀是Facebook创始人里年纪最小的，比马克还要小八天，无论克里斯还是爱德华多都非常照顾他，达斯汀一直像个孩子，尽管备受马克蹂躏，却从来不用操心。那段时间，为了帮马克分担压力，达斯汀几乎一力承担了所有技术和工程问题。Facebook的老员工都记得达斯汀当时的工作状态，半年没回过家，每天工作超过18个小时，吃住都在公司，咖啡喝到再灌不下去，每隔一个小时就要到厕所呕吐一次，一度连味觉几乎都丧失了。

那次昏倒让马克下定决心找人帮忙，从谷歌挖走谢丽尔是马克最英明的决定之一。2008年3月谢丽尔出任Facebook的COO，同年10月，达斯汀离开了他付出全部心血，日渐稳定的Facebook。

他离开的理由并不是谣传的Facebook是马克的，也不是因为马克不再需要他，他离开的理由这世界上大概只有三个人知道：他自己，马克和克里斯。

达斯汀从洗手间回来后，马克和他继续喝酒。达斯汀醉的很快，各种反应都慢了下来。

马克告诉他，下周三克里斯会来门罗帕克，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问：“为什么来？”

“为了《新共和》，他一直在游说评论家。”

达斯汀沉默地灌了一口啤酒。

达斯汀喜欢克里斯，这件事最早是爱德华多告诉马克的。马克嗤之以鼻，认为爱德华多净瞎琢磨，后来出了很多事，马克再没想起这事。

克里斯离开Facebook时，达斯汀可能向他表白了。马克没和两人谈过这件事，他只是猜测，而克里斯大概是拒绝了达斯汀。

达斯汀在Facebook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在那个游戏之夜，喝了太多啤酒后，哭了。

达斯汀虽然像个小孩子，没心没肺，但事实上他是个非常坚韧的人，能吃苦也很少哭，唯有的两次眼泪，一次给了马克，一次给了克里斯。

为马克哭那次，他咧着大嘴，鼻涕眼泪口水流了马克一身，马克是又感动又恶心。

为克里斯那次，达斯汀哭得寂静无息，马克在他身边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哭的。

哭过之后，达斯汀像失忆了一样，完全忘了这件事，对待克里斯一如往常。马克几乎都以为那是自己的一个梦，直到达斯汀提出离开Facebook。

马克断然否决。达斯汀的技术傲视硅谷没有问题；他讨人喜欢，尤其讨工程师喜欢，与他们沟通，完全不成问题；但他不懂运营，也不懂经济，简直哈佛经济学院的耻辱，怎么能出去开公司。达斯汀做CTO是天才，但绝不适合做一个领袖。

无论马克怎么说，达斯汀坚持要离开Facebook，马克急了挖苦道：“你离开了我什么也干不成！就算世界上所有的神为你唱祝福——相信我，上帝不帮忙我真不知道你能干什么——让你建成一个Facebook 2.0，克里斯也不会喜欢你，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面对现实。”

“我怎么不面对现实了？”达斯汀提高了声音，“你才是那个不愿直面现实的人，我怎么也比你强！”

“没错”马克表情极其冷酷，“你在愚蠢方面，确实比我强！”

达斯汀气得直哆嗦，口不择言，“你倒是不愚蠢，你算计华多的时候简直不能更聪明。”

说完达斯汀就后悔了，他不该这么说马克，刚要道歉，暴怒的马克，火力全开，再无顾及，“高尚的、崇高的、慈悲的达斯汀 莫斯科维茨，你既然这么义愤填膺，当时为什么一言不发，为什么不告诉你的好朋友，那份协议是个陷阱！”

“FUCK！FUCK YOU! 马克!”达斯汀暴跳如雷，简直不敢相信马克竟然这么说，“为了他妈的Facebook大业！我看了两年心理医生！”

马克闭嘴了。这件事对达斯汀的折磨有多深，马克比任何人都清楚。

达斯汀摔门而出。

M＆D游戏之夜中断了长达一年。

后来，为缓和关系达斯汀主动做出让步，连着给马克发了三十多封邮件，马克一封都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