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斯汀离开了，一个人在夜里走了很久，他想和爸爸打电话，又觉得这样太幼稚，克里斯最讨厌他孩子气。达斯汀一个人承受了很久，谁都没有告诉，后来在马克家喝了太多啤酒后，达斯汀还是没能管住自己，眼泪不知怎么就掉了下来，他怕马克看见一直忍着没出声，后来马克还是知道了，僵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还给他拿了一张面巾纸。马克真是温柔极了。

乔纳森经常加班，女儿安妮常到Facebook看父亲，其实来了只和父亲打个招呼就跑去找达斯汀了。

达斯汀和四岁的安妮有说不完的话，可以聊上一下午，安妮幼儿园的事情，妈妈不知道的达斯汀都知道。安妮喜欢听故事，达斯汀的声音很好听，安妮常让他讲故事。

有一天安妮让达斯汀给她读《小锡兵》的故事。

瘸了一条腿的小锡兵爱上了一个好看的小姐，小姐是个舞女，纸做的，总是高高的抬起一条腿，小锡兵以为她和自己一样都缺一条腿，就想让她做自己的妻子，可是她太高贵了，住在宫殿里，而小锡兵和他的二十四个兄弟挤在一个盒子里。但这一点也不妨碍小锡兵喜欢这位漂亮的小姐，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她，连一瞬间都没有离开过。

锡兵，一个黑色的小妖精说，不要指望不属于你的东西。

读到这里，达斯汀停了下来。

“达斯汀，为什么不念了？”安妮歪着头问。

达斯汀继续读下去，小妖精施了法，小锡兵掉了下去，小主人马上下楼去找他，小锡兵穿着军服，太骄傲了，不肯大声呼救。后来，他被其他人用一个纸船送走了，一路经历了好多危险，但小锡兵扛着他的枪，沉着镇定，笔直地望着前方。后来纸船沉没了，小锡兵被大鱼吞进了肚子里，鱼肚子很黑很窄，锡兵扛着枪保持坚定。

一番周折之后，小锡兵神奇的又回到原来的房间里了，他看到小舞女，感动的几乎要落下锡泪，但他忍住了。忽然小男孩毫无道理的拿起小锡兵扔进火炉里，小锡兵熔化了，风吹进来，小舞女飞了起来，跌进火炉里，烧没了。

安妮讨厌这个故事的结局，她喜欢小舞女，因为她也在学跳舞。

“那个小锡兵要是不回来就好了。”安妮说，“他不回来，小舞女也不会烧没了。”

达斯汀摸了摸安妮的头，“可是他喜欢小舞女啊，他一直看着她，眼睛都不转一下。他一直想回到她身边呢。”

“可是他死了。”安妮撅起嘴，“把小舞女也害死了。她本来可以在宫殿里跳一辈子舞的。”

不知怎么的，达斯汀想起了安徒生的这则故事。

他离开Facebook，创建Asana投资path，就像那个离开盒子的小锡兵，小锡兵的船是纸做的，很快就沉了。他没有马克的能力，造不出Facebook一样的巨无霸。

也许小妖精说得对，一个瘸了腿的小锡兵不该幻想不属于自己的小舞女。

达斯汀从方向盘上直起身，加州明亮的阳光刺进他眼睛里，不一会儿眼睫上最后一点水汽也蒸发没了。

克里斯只在门罗帕克停留一晚，第二天一早就飞回华盛顿，登机前达斯汀问他什么时候结婚。

克里斯说，还没有定时间，应该很快。

达斯汀告诉克里斯，他不做伴郎，让给马克好了。

克里斯怔怔地看着他，声音有些发颤，“达斯汀你”

“不不不”达斯汀仓皇地摆着手，慌乱极了，“我太笨了，会搞砸的，你应该有一个完美的婚礼，我……我不行的。”说完头也没回的走了。

达斯汀下班时发现马克在等他。

“今天不是游戏之夜啊”达斯汀有点迷糊。

马克也不多说什么，带达斯汀回了家。

他们在马克家的后花园里喝酒，马克的后花园很漂亮，有一个大泳池，还有一个花圃种着玫瑰。

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加州的落日恢弘而悲壮，红色的玫瑰花在余晖中显得分外脆弱。

“马克”天完全暗下来后，达斯汀先开了口，“你想华多吗？”

马克没有回答，也没有发脾气，大概是可怜达斯汀，不愿在今晚虐待他。

“你想他吗？”达斯汀又问了一遍，不听到答案决不罢休。

“不”马克的嘴唇抿得太紧，以至于发出声音时，有尖锐的撕裂痛感。

“少骗人了”达斯汀将双腿伸平，脚尖绷直，眼睛看着远方，“你不想他，为什么找一个口音那么像他的巴西模特？”

马克的神色变了。

达斯汀笑道：“马克，一个模特跟你睡了，这绝对是一件值得吹嘘的事情，你不会以为她跟谁都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