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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干次的碰撞后,相同的异能力造成了“奇点”,双方的异能力效果互相抵消。这意味着,他们没办法再使用自己的异能力对未来进行预知,避开会给他们带来死亡的危险。那一刻,他们的枪中射出了对彼此来说的最后一发子弹。
他们的确是势均力敌的,甚至到最后,如果不是发生了某个意外,他们本该一同死去。
那个“意外”让双方的子弹击中彼此之前,就被漫天泼洒的猩红吞噬。
待到视网膜里的血色褪去,留在织田作之助面前的,除了大片粘稠的、好像有自我意识的血液外,就只有纪德的半个躯体和半个头颅,露着一只因惊愕而睁大的眼睛。
即便到了这种时候,纪德依旧拥有清晰的视野和思维,甚至还能感受疼痛。这种情况是十分诡异,且无法用常理来解释的。
他头首分离,躯干被那片突然出现的鲜血快速腐蚀着。落在地上的脑袋,说是脑袋,却也只剩下半个。
他能张口,却因为声带被毁而无法说话。
遵循直觉,他看向了被他和织田作之助打破的玻璃窗,看到了悄无声息出现在他们的对决场外,陡然改写了这场对决结局的第三者。
出人意料的是,那分明是本该在爆炸中死去的,六个孩子中最大、性格也最软弱的那个。
为了将孩子们一个不漏的全部抓起来,纪德手里有着他们详细的资料,当然知道眼前这个的名字。
他叫栗山真司,十三岁,瘦瘦小小,瞧着有些营养不良,身板儿甚至还没弟弟幸介结实。
那双时常被刘海和眼镜挡住的眼睛,此刻正露在外面。金色,明明是炽热活泼、明亮绚烂的颜色,可在这个血腥的夜里、在那个孩子的眼中,却好似藏着能将整座城都拖入黑暗的深渊与淤泥。
电光火石间,纪德忽然明白了。
他能张口却无法发声,想说话却无法进行意思传达。这是因为,被困在面包车里的孩子们,他们的哭喊与呼救,同样无法传达给当时已经看到他们的织田作之助。
他为什么留下自己一只眼睛?为什么留住自己能够进行思考的大脑?为什么还能感受疼痛?因为他要自己亲眼看着织田作之助活下来,并慢慢地、深刻地、千百倍地尝一遍濒死前皮肤骨肉皆被腐蚀殆尽的痛苦。
*
“栗山同学,栗山同学?”
一只手在目光涣散的栗山真司面前晃了晃。
不知从何时就开始精神出走的栗山真司猛地回神,将思绪从沼泽般的记忆中抽出来,果断低头认错。
乙骨忧太显然对栗山真司话说到一半就走神的状态十分无奈。不过他向来是温和的,或者应该说,只要不踩到他的雷区,那他的脾气就是软的,甚至软乎到了好欺负的地步。所以,他自然也不可能因为这点事就和同学生气。甚至他还因为栗山真司那小张刷白刷白的脸,关切地问了几句:“你的脸色不太好,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栗山真司摇摇头,蹲在树荫底下,随手捡了根树枝,胡乱地写写画画,十分沮丧的样子,也不知是回答还是自言自语地说:“我只是想起过去犯的一个错……”
“犯的错?”乙骨忧太也在他旁边蹲了下来,安静倾听。
“我差点让我的监护人……丢了他的笔。”
“……诶?”乙骨忧太疑惑了,不就是一只笔吗?不,仔细想想,普通笔的确不值钱,要是那支笔镀金镶钻呢?再加上有纪念价值的话……嘶——
乙骨忧太兀自陷入了“一支笔可以有多贵”的想象中,栗山真司也不再言语。他丢开手中的树枝,蜷成一团,双臂紧紧地抱着自己,像那天他的监护人将他拢在怀里一样。
年幼的、某种程度上有些胆大包天的栗山真司以为,自己为织田作之助守住了“不杀人”的底线,他就能继续写他的小说。
瞧,我帮你拿回了你的笔。
他的监护人抱着他,安抚地揉揉他的脑袋,对他说:对不起,是我的错。
明明不是织田作之助做的,他却将栗山真司的罪一力扛在了肩上,因为他是他的监护人,他既没有保护好他们,也没有教育好他们。
织田作之助用自己微薄的薪水养着六个孩子,孩子们健康活泼地长大。因为监护人是黑手党,在横滨横行霸道、向来只有自己欺负别人而没有别人欺负自己的也是黑手党,所以尚不知事的弟弟们,都想成为黑手党中的一员。
可他们的监护人,深陷黑手党中的一员,并不希望孩子们成为黑手党。
他们应该有更广阔的前途,走更坦荡的大路,大笑着奔跑,去追逐光,去拥抱光,去听虫鸣鸟叫,去闻花草芬芳。而不是囿于井底,只见头顶方寸便以为看到了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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