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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汉阙(76)
作者:苏醉墨 阅读记录
似忽然想通了些什么,只觉得满腹凄凉,竟连自怜的资格都没有。
“舅母,我去寻舅舅,您早些睡下吧。”霍去病早就坐不住了,若不是那三个磨人的小家伙,还有这魂不守舍的卫夫人,自己早就出去寻了。
现在好不容易哄的三个小家伙睡下了,却是已近入了夜,卫青却仍是不见踪影。
“不必了,你舅舅又不是三岁小娃,他做什么,自有自己的主意。”卫夫人抹了脸颊上冰凉的液体,转了身边走进了房间,“砰”的一声将门给合了上。
霍去病呆呆的站在门前,只觉得摸不着头脑。
……
“怎么样了?找到人了么?”见着派去寻卫青的那侍卫进了来,刘彻急忙问道,手中的那颗棋子反反复复的摩挲着,都快要摩出了洞。
那人一撂厚重的盔甲便单膝跪了下去,“奴才无能,还未寻到。”
“什么?卫青还未回府?”一天了,已经一天了,卫青,你到底去了哪?
“给朕备马,朕要出宫。”刘彻冷了脸,低沉着嗓音,不怒自威。
“皇上,以后深夜了,宫门已经关了。”春陀一脸急色,这,皇上竟是慌了神么?
“朕是皇上,是这大汉的天子,朕要出宫,谁敢拦了朕?”刘彻广袖一挥,很是不悦的低吼出声,他就胡闹了,为了那人,胡闹了又怎样?
……
昔日初见之地,初见时的草长莺飞,如今却已百草枯黄,萎了的花儿片片凋落的枯叶,都被雨水冲刷了去,混着厚厚的泥土,终是要埋在那见不得光的地底下,就像他对刘彻的那不能说出口的心思。
那伴了他十几年的青骢马,终是敌不过岁月,“哒哒…哒哒…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卫青却只是一便便用已经断了指甲的双手刨着被雨水打湿了的泥泞之地。耳中除了自己淅沥的雨声混杂着自己的粗喘,似乎什么都听不到了。
黑暗中,那跪在地上满身狼狈的人,不就是自己寻了一日的人么?果然跑到这来了。
那人却似疯了一般,刘彻赶忙翻身下了马,“卫青,卫青。你在做些什么?你疯了么?”一下子冲到那人的面前,半跪着拉了那人的已经鲜血淋漓的十指。
“你疯了?”刘彻低吼,只一日未见,为何要弄的自己这般狼狈。
卫青呆滞的双眸,缓缓的转了脸,却是毫无焦距的盯着刘彻。
“我,我在埋马,我在埋马啊。”卫青低低的说着,却是每字都让刘彻诛心的疼,那人多少年未自称过“我”了?
第92章 病了
“卫青,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要这般折磨自己。”刘彻岂是一个心疼能形容的,扯了长袍便去裹那人受伤了的手。
卫青满身的污泥,就连发丝上也沾了些青草混杂着的污泥,脸颊上还有些微微的擦伤,血色却是早已凝固了。该是摔下马时造成的。
“无事,臣没事,不过是像让马儿有个葬身之地,也好过弃尸荒野,被那些个豺狼虎豹拖了去,落的个死无全尸,到底是跟了臣十余年之久的。”卫青缓了神,待看清眼前之人,只觉得脸上火辣一阵,竟涌起些苦涩,羞愧的撇了脸。
“一匹马而已,你是将军,你是个武士,你难道不要你的手了么?仲卿不是答应过朕的么,做朕的剑,朕指向哪里,你便打向哪里么?”刘彻顿时觉得怒火中烧,这人竟是如此不懂爱惜自己,却偏叫朕这般心疼。
“它不仅仅是匹马,不仅是匹马。”怒吼着一把甩开了刘彻包裹着自己的大掌。
它不仅是匹马,他要埋葬了的,更是他们之间的种种,他是个男人,他是个男人啊,是个有妻有子的男人,他不能在糊涂下去了,那人未自己付出了那么些,自己不能再负了她,不能。
手上的动作却是更加的快了些,不一会儿刚凝固了的血液又崩裂了开,沾满泥泞的伤口,混合着暗红色的液体不停的往那已经僵硬了的马尸上盖着。
刘彻被卫青那般一推,狠狠的栽坐在了地上,只觉得满腹的火气“卫青,你到底在胡闹些什么?够了,跟朕回去。”
刘彻又去拉了那人,卫青却似未见着一般,甩开了刘彻欲去拉他的大手。
“卫青,好,你要疯,朕就陪着你疯。”说着,将多余的袖子狠狠一扯,袍子“撕拉”一声便扯了去。
雨水冲刷着大地,带着点点草腥味,却未见一点减落的趋势,刘彻也似疯了一般,陪着那人一起疯了。
……
回了府,卫青便大病了一场,高烧不断,迷迷糊糊的说着胡话,刘彻派了好些太医来,却丝毫不见起色。
卫夫人更是寸步不离的守在床边,就连药都是自己亲手煎了的,一勺勺都是自己亲手喂了,从不让旁人过手。
霍去病急躁的来来回回走动这,却是什么忙都帮不上。一把拎起太医的领子,威胁道“老头,我舅舅要是有个什么,看小爷不把你的白胡子一根根的给拔咯。”双眸跳动着簇簇火焰,只恨不能把这帮无能的庸医给烧穿了孔。
“去病,休得无礼,轻些,莫打扰了你舅舅休息。”卫夫人皱了眉,她晓得霍去病是担心卫青才这般的,但毕竟不是小娃儿了,怎还是这般鲁莽。
霍去病一听憋了嘴,气愤的一把甩开太医的领子。
那太医也不生气,早就听闻当今圣上的天子门生,长平侯的亲外甥,脾气火爆的很,却也是机灵的很,甚得刘彻的欢心,今个一见,除了三分鲁莽之外,却未见任何机灵过人之处,倒是对他这舅舅卫青担心的很。
“夫人莫着急,侯爷的烧是关键,若是能熬得过今夜便无大碍,若到了明日还未退烧,那,很有可能转成肺热,到时候就有些麻烦了。”那太医捋了捋花白的胡子,不冷不热的说道,却是又让那霍去病炸了毛。
“那你还说什么啊,赶紧的帮我舅舅降温啊。”
“去病。”
“是是是,我不说话了,我不说话了还不成么。”说着便捡了张凳子坐了下去,他要守在着,等着舅舅醒来。
卫夫人摇了摇头“张太医您请继续说。”
“唔,老夫先开剂方子,夫人派人俺着方子抓药,就成了。”
……
“他怎么样了?”刘彻裹了袭薄毯,半湿的头发凝结着贴在背上。春陀拿着厚厚的毛巾欲帮刘彻擦干湿发。刘彻却是撇了头闪了开去。
“已经让张太医等去了,皇上您还是将头发擦干了吧,当心着凉了。”
“不了,就这般吧。”若是着凉了到也好了,陪着那人一起受罪也好,那人不是最怕苦汁了么,怎就这般不晓得爱惜自己。
“皇上。”春陀迟疑,张了张口,却终究不晓得该说些什么。
“去吧,有什么消息立马跟朕禀报。”
“诺。”低低的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有些事,终究只有自己能体会。
……
前几日连着下了几日的雨,似乎是将一季的雨都落光了才停歇一般,这几日虽是阴沉着日头,却是未再落一滴的雨水。
李延年一手箜篌弹的是美妙绝伦,痴痴怨怨,如歌如泣。一袭白衣迎风飘动,随意束着的长发半遮着一双桃花眼,薄薄的红唇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眉眼间,带了些风尘气息。许是多年的习惯一时间改变不了,自己终究只是小倌出生,若不是那人,自个或许早就沦落了去。
一曲终了,却让听者仿似还沉浸在其中,久久不能回神。“啪啪啪……”稀稀落落的掌声伴随着那同样轻浮的脚步,李延年一双桃花眼微颤,这几日这人倒是来的勤。几乎每日都要报到一次。
“张大人,太史令这一职是不是很闲?”随手调了调琴弦,拨弄了一番。
张汤砸了砸嘴,“看来协律都尉是烦了下官了。”哀声叹气的摇了摇头,脚下却一步不顿的走近凉台之中,隔着那人不远处挑着干净些的石凳便坐了下去。唔,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