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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汉阙(210)
作者:苏醉墨 阅读记录
春陀却是掩着嘴笑了“老奴估摸着殿下该是饿了。”太子殿下那肚子饿的都打鼓了,却又不敢退了去,深怕皇上召唤时找不着人,便寸步不离的守着。
刘据了然的点了点头,这才跟着春陀快步走了进去。
刘彻正端坐在案几之后,正捧了杯热茶,正细细的看了些什么,月余未见刘彻了,竟是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儿臣拜见父皇。”
“起了吧。”刘彻抬首撇了刘据一眼,那人缩了缩脖子,刘彻苦笑,小的时候最是爱粘着自己的,如今长大了,却是怕了朕。
“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你们都先下去吧。”刘彻挥了挥手,让众人都退了去。
刘据这便就更是紧张了,“来,到朕的身边来。”刘彻招了招手,唤了刘据过去,刘彻迟疑了一番,恭敬的走了过去,在刘彻身旁立定。
刘彻笑着将一批阅过的奏折放在了刘据的面前“你给朕说说,你的这一段是何意思,关于河南水灾,又是如何治理的?”刘彻敲了敲桌面,说道。
刘据撇了撇嘴,一一答来,虽说那奏折都不是他批阅的,但卫伉每批阅完都会逼着他从头到尾的看一遍,然后再一一的解释了,说是有备无患,只怕是被刘彻提问了。
今个还真是被抽中了。
刘彻低笑,知子莫若父,或许刘据能有法子,但是绝对不会这般详细“说吧,到底是何人背地里帮了你。”
刘据吓了一跳,险些双腿一软跪了下去,好在手旁有一椅子绊了一下,才不至于丢脸,颤抖了一下身子,纠结于要不要将帮凶卫伉与霍光供出去。
刘彻“啪~”的一声,猛的一拍桌子“快说。”刘彻虎着脸,他更是不敢说了。咽了咽嗓子“不,不是,是儿臣,儿臣与霍大人商量得出的。”
刘彻挑眉“霍光?”
刘据连连点头。刘彻也不追问了,只说到“朕还以为是何方高人,想着若是可以,倒是可以请了来,日后若是可以辅助了你也好,霍光的话,倒是好办多了。”
刘据悄悄的拭去额间的冷汗“是,是,是…”一叠声的称了“是”。
卫伉脾气古怪,明明有满腹的学问,却不让他跟旁人说,只想做了这闲散侯爷。
刘彻淡笑不语,看了看日头,“走吧,朕也许久没见你皇奶奶了,一起去永和宫用午膳,朕已近唤了你母后去了。”
……
元丰五年,四月初春,卫青病情急转直下,一个冬天都熬过来了,只突然咳嗽不断,间或沾染血丝,人也日渐消瘦,一时间竟是苍老了数十岁。
“咳咳…咳咳咳…咳咳…”一阵阵的咳喘,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药味儿,卫青迷迷糊糊间,觉得有人正细细的喂着药,张口不自觉的一口一口咽下,他答应过那人要将身子养好了,那人答应过他,要带他去江南,寻了处小镇,不再过问朝中纷乱,远离了长安,远离了这些个琐事。
抬了抬千金重的眼皮子,环视了一周,床榻旁守着一圈的人儿,卫青一一的扫视过去,卫伉、卫登、卫不疑、还有老管家佝偻的身影。细细的喂着药的,不是旁人,正是他的妻子,平阳公主。
卫青闭了闭眼眸子,喉结翻滚了一番,张了张口“我,我要见皇上…”
“儿臣这就进宫去请皇上过来。”卫登红着眼圈急急说道。卫青摆了摆手“伉儿,去将为父那件藏青色的袍子拿来,我要进宫…”
“将军…”平阳哭红了眼“将军,您现在,实在是不方便进宫啊。”
“娘亲,就让父皇去吧。”卫伉将那藏青色的袍子取了来,卫青每每进宫都是穿了这一件,一直细心的收着。
卫青伸了细长的胳膊,拍了拍平阳,点了点头,这病啊,折腾的卫青已经骨瘦如柴了,平阳看着不禁更是落泪了,撇了眼“福伯,你去准备了轿撵,伺候大将军进宫。”
“诺,老奴这就去。”
……
卫青此刻的身子骨已经经不起马车的颠簸,卫青半靠在轿撵之上,由八个健壮的小伙子抬着,身上盖着薄薄的毯子,不停的咳嗽着,卫青迷蒙的双眼仰望着碧蓝的天空,那一团团的彤云,似马,又似一群群鹿群。
卫青想着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自己与那人初次见面的场景,自己不识得刘彻是如此尊贵的身份,只当是盗马贼了,自己不过是一养马的小厮,少了一匹马,他便是少不得一顿打了。想起两人扭打至一处,不自觉的笑了。
第二次见着刘彻,竟是在那人大婚之时,那人着了一袭大红的袍子,是那般的耀眼,只他却不敢抬起头来,只怕那人晓得便是自己踹了他一脚,定是要报复自己,谁知,这不过才是他们交集的开始。
那些年在上林苑纵马奔驰,脑海中竟是不自觉的想起与刘彻的种种过往。
“臣就是陛下的箭,陛下您指向哪,臣便就打向哪。”
“好,卫青,你果真不负朕所望,这仗打的好啊,如今攻守异形了,寇可往,朕亦可往。”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我们这代人终归是经历了血雨腥风。”
第255章 桃花落
摇摇晃晃间,很快便到了宫门处,迷迷蒙蒙间,这么短的路程,卫青竟也做了个梦。
“是大将军…”
也不知是谁先唤了一声,顿时那些个守着宫门的人都看了过来,卫青听到了那一声唤,顿时便湿了眼眶。
“是大将军…”
“大将军你怎么了…”
“大将军,我们想你啊…”
“大将军您可要保重啊…”
一声声的大将军,大将军,卫青半撑起身子,双手立马便被将士们拽了住,卫青疲惫的扯了扯嘴角。
“无碍,无碍,我没事…”
“大将军,我们想你啊,你快些养好病吧。”
“我们来抬大将军,我们来抬。”也不知是何人说道,一时间竟是所有人都抢着要抬了卫青的轿撵。
“你看呐,将军…”平阳红了眼圈儿,若不是卫伉半扶着,只怕是站都站立不住了。
“大司马大将军卫青到~”
“大司马大将军卫青到~”
“大司马大将军卫青到~”
卫青的轿撵一路被抬了过去,这些个御林军,有些是卫青带过的,有些虽不是卫青手下,却也早闻卫青大名,具是佩服敬畏的很,如今卫青缠绵病榻,被这般抬着进宫,那身子骨明显就是大不如从前了,不禁都湿了眼眶儿,经过的将领不禁都垂了头,向卫青行礼。
卫青恍惚这,间或夹杂着几声提不起气的轻咳。
……
春陀得了消息,连忙一路跑到卫青的尚德殿“皇上,皇上,大将军来了,卫将军来了…”
刘彻一愣,心下竟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去,给朕拿那件墨色烫了银边的袍子来。”那袍子刘彻一直收着,自己与卫青初见时被卫青撕扯间扯破了,他寻了来,让人缝补了,便一直收着了。
刘彻疾步而去,身后跟了一众侍卫太监,却都跟不上刘彻的脚步儿。
轿撵行至尚德典前才放了下来,卫青抬了手,却是连起身的气力都没有了,低低的道了声“扶我。”
平阳与卫伉赶忙上前扶着,“将军~”
“父亲~”
卫青站了起身,抬首看着那疾步而来的刘彻,眼前是一到高高的阶梯,是自己踏过了千百次的阶梯,如今,却是隔断了他与刘彻的阶梯。他要去见刘彻,就算是爬,他也要爬到刘彻的面前。
“你们都放开我,我要自个走过去。”卫青看着那一节节的青石台阶,提着袍子迈开了僵硬的老腿,一步,一步。
刘彻止住了脚步,眼角湿润了,看着卫青,眼前似乎还是当年那个少年儿郎,稚气的脸蛋,瘦小的身子,却是僵直着背脊,不容旁人搀扶。
“卫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