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将军，您别这样，大将军，就算挖出来也没用了，汗血马已经走了。”也不知是谁这般唤了一声，却让卫青猛然顿住了身子，没用了，没用了么，颤抖了双手，抚上那只露出脑袋的汗血马儿，一滴滴清泪滴落在马脸上，很快便与雨水何到了一次。

卫青抚摸着汗血马的脑袋，也不知道是马儿汗水的颜色，还是浓稠的血水，总是沾了卫青满手，卫青双眼模糊了，滚滚热液不停的滑落“都走了，都走了，如今就连你也要离我而去了。”没有人能明白卫青与汗血马之间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牵绊，也没有人知道汗血马的离开，会对卫青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卫青一直觉得霍去病的死，李广、李敢还有楚汉成的死，都是他直接或是间接造成的。他是内疚的，是自责的，但他没有法子让他们起死回生。

第249章 心有不甘

汗血马疲惫的掀了掀眼皮子，那双渐渐灰了的眼眸中，都是卫青红着眼眶的样子，马儿轻轻的打了个响鼻，若是以前，定是响亮的很的，接着咧了咧嘴，露出一口牙齿，卫青每每见着，都觉得这个表情甚是好笑，他知道是汗血马儿在哄他。只是这次，卫青心里却颇不是滋味，压抑不住的抽泣声混杂着不停的低咳声。

卫青终究是撇了眼，将手覆在汗血马的眼睑之上，自己却是泣不成声，终究，是舍不得的。

……

消息很快便传开了，卫青当场便倒了，连续放了三天三夜的高热不退，太医只怕会烧坏了脑子，刘彻也顾不得什么架子了，抛下手头上所有的事儿，直接让整个太医院都搬了过来，在外面候着。

王太医与张太医为卫青请了脉，煎了药，只那高热一直不退，一时间竟也没有其他法子。

“如何？”刘彻揉了揉疲惫的眉心，他知道这几年卫青的身子骨越来越差，这几年更是闹别扭了，两人就算是见面了，说的话也不过几句，他气，他气卫青不明白他，他明明有跟卫青说过，他在自己心中的位置，偏偏卫青还是为了旁的人竟与他冷战了如此之久，叫他怎不生气，却终究是放不下。

王太医与张太医双双摇头“大将军这是旧疾引发的，本就受了风寒未好，又淋了雨，再加之受了打击，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是受不住的。”

“朕知道，朕是问可有什么法子，卫青已经高热三天不退，在这样下去，就算是醒了来，那脑子定是也受不住的。”

“皇上说的甚是，臣已经为大将军灌了退烧的药汁，只是毫无起色，只怕……”王太医面露难色。

刘彻顿时心中一慌，一脚踹翻那人“胡说，不可能，卫青不会有事的，朕绝对不会让他有事的，你们，都给朕全力医治卫将军，若是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朕要你们一个个的全都跟着陪葬。”

这般情景貌似很是眼熟，刘彻对卫青的紧张谁人看不出，卫青每这般一次，刘彻便会这般一回。只希望这次卫将军也能化险为夷。

三日后卫青的高热开始慢慢降了下去，只是还昏迷着，断断续续的似乎做了什么噩梦，很不踏实，刘彻跟前照顾着，不容他人插手，就连平阳也近不得身。

“皇姐…”平阳半靠着撑着房梁的柱子，微微的出了神。听的卫子夫的唤声才转了头，一见是卫子夫，先是愣了一愣，而后才有所反应，连忙上前行礼“娘娘…”

“哎，皇姐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卫子夫连忙伸手去扶了那人。

平阳垂了眼眸，说道“不知娘娘驾到，妾身过多失礼了，望娘娘恕罪。”

“皇姐这是说的哪的话儿，我们是一家人，这里又没有旁人，不必如此多礼。”卫子夫瞧了瞧平阳的脸色，甚是苍白，也不知是因为担心了卫青，还是因为太过劳累了。

平阳扯了扯嘴角，却是笑不出来，卫子夫眼眸一转，拉着平阳的手挑了椅子便做了下去，平阳碍着卫子夫，转首对侍候着的婢女唤道“还不快些去沏茶、上些茶点来。”

“诺，奴婢这就去。”

卫子夫拍了拍平阳的手背，挥了挥手让贴身的侍女出去守着“若是有人来了，你且先挡挡，本宫有些话要与公主殿下说。”

“诺。”侍女福了福身子便就退了下去。一时间空挡的厅室里只剩下了平阳与卫子夫两人。

“不知娘娘特意这般寻了妾身所谓何事。”平阳心道，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恐怕又是为了刘据太子之位的事吧。

“皇姐，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有些事，憋在妾身心里好些年，妾身心里不舒服啊，憋得难受啊。”卫子夫蹙眉，满脸辛酸的模样。平阳心中一凸，到底是所谓何事，心中隐隐的有些不安。

“妾身不太明白皇后娘娘的意思。”平阳一口一个‘皇后娘娘’既是恭敬的，却也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给拉的远了。

“皇姐，事到如今，我也就不多加相瞒了，若不是皇姐你，也不会有今个的我与卫青，皇姐的大恩大德，妾身铭记于心。”

平阳愣了愣，未曾想到卫子夫竟说了这些话，“那是皇后娘娘自己争的来的，妾身不过是助了一把罢了。”

卫子夫笑了笑，“皇姐，您也看到了，皇上对卫青这般…”卫子夫说着咬了咬唇畔，刘彻这般，已经是丝毫不加遮掩了，明眼的人都能看的出。常言道最是无情帝王家，更何况是对一个同性之间的感情，连一个基础或是保障都没有，更莫说是繁衍后代，只是卫青退居后线，不过问朝中之事的这数十年的空子，刘彻正值壮年，却是连一儿半女都无所出，各宫妃子那去的次数也是少之又少。只烦闷之时会常常去寻了卫子夫，有时候只呆呆的坐着，也不说话，闻着卫子夫泡的花茶，也不喝，直到茶水变的凉了，才复又放置一旁。

“娘娘，有些事，只得放在心里。”平阳不容卫子夫多说什么，连忙打断道。她与卫青这么多年的夫妻，与刘彻是姐弟，她怎不知，她早就是知晓的。不过是未曾说出口罢了，当初，是她将卫青交到那人手中的，是她亲手送与刘彻的。只是未曾想到日后的变化，竟是一点点的朝着她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

他以为卫青顶多会成为第二个韩嫣，却未曾想到那人竟会官拜至此，更未曾想到竟是成了刘彻的左膀右臂，大汉的战神，令匈奴人提及望而生畏之人。

刘彻与卫青之间的感情，与其说是惺惺相惜，倒不如说是更深的桀伴，这么些年，两人早已习惯了对方。或许只一个眼神之间的交流，便就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是她，是她硬是厚着脸皮非要嫁与卫青。

“皇姐，您既是都知道了，您就不会心有不甘么？”卫子夫急急的唤道，轻咬着下唇，一副玄泣欲笠的模样。

第250章 清醒

平阳扯了扯嘴角“不甘、怨恨、我是个女人，女人最是小心眼儿，怎不会不甘与怨恨，只是我不能不甘更不能怨恨，子夫啊，你能做到这个位置，该是明白的…”

卫子夫愣了愣，便红了眼眶儿，点了点头“妾身明白…”若是不明白，当初她就不会隐忍而下，如今却是一憋再憋，竟是在心里藏了这么些年。

……

卫青昏睡了几天，刘彻便就在床前受了几天，不眠不休，眼眶下一圈淡淡的黑影，胡渣好些日子没有处理了，生了淡淡的一圈儿。

刘彻支开了旁人，先是将卫青已经干裂了的嘴唇沾湿，卫青的高热是退了，只是还迷迷糊糊的昏睡着，其中有醒过一次，只是恰巧刘彻当时不在，待人禀报之时才后悔莫及，自此便是寸步不离的守着卫青，朝中的大小事都交给了太子全权处理。

“卫青啊，你已经睡了好些日子了，快些醒来吧，朕不再与你呕气了。”这么些个日子，最受折磨的，恐怕就是刘彻了，若是卫青有个什么万一，恐怕，他这辈子都会后悔莫及，明知道卫青的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了，竟还与他呕气，这一气便就是这么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