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柊月憋笑。

“……那个叫‘真人’的咒灵，我很害怕。”伏黑惠声音越来越小，轻得跟蚊子似的，“我……”

——可以做到吗？

年仅六岁的小惠，十分严肃地思考着和咒灵战斗、保护普通人这件事，并将其视作一种自己未来即将承担的责任，真切地担忧起来。

他的表情越凝重，源柊月就越想笑，伸手蹂躏小孩的头发。

伏黑惠愣着，三秒后才想到要躲，推拒着说不行，但已经晚了，一头刺刺的短发被揉得乱七八糟。

“源先生。”伏黑惠说，“请不要随便碰我的头发。”

乱翘的头发，气鼓鼓的脸，像只小河豚。

源柊月：“那抱歉。”

伏黑惠：“你真的有觉得抱歉吗？”

源柊月：“没有哦。”

伏黑惠：“…………”

伏黑惠满眼写着“好恶劣的大人”，源柊月耸了耸肩，油盐不进。

他再扫一眼时钟：“我差不多该走了，小朋友别要想太多，晚上睡不着觉会长不高。”

“我睡得着。”

“还有。”源柊月说，“虽然你可能拥有一个很强的术式，但如果不想成为咒术师的话，就继续当普通人吧，把玉犬藏好，我会保守秘密的。”

伏黑惠结结实实地愣住：“……唉？”

“害怕的话就逃跑，如果不喜欢就不做，简单吗？”

他告诉他，逃避也没关系，拒绝也没关系，拥有才能不是背负责任的理由。伏黑惠放在膝盖上的双手，逐渐握紧了，在这个晚上，他又一次产生鼻腔酸软、喉咙发哑的感觉。

伏黑惠盯着自己的掌背，努力保持语调平静。

“谢谢你。”他说，“我……”

他知道此刻应该说点什么，可他是个不太擅长表达感情的孩子，连对于姐姐的关心都不知如何传递。

最终，他低声说：“……你做的拉面，很好吃。”

伏黑惠看到对面的男生笑起来，很温柔的笑脸，比春风还柔和一些，像潺潺的溪水、冬夜的路灯。

无形的暖意，从目光相接处传递过来。

伏黑惠抿着唇，脸上也浮现淡淡的笑意，接着，他听见对方说：“哦，拉面啊，那不是我做的。”

伏黑惠：“……啊？”

源柊月：“过来路上买的，有点冷了所以去厨房热了一下，白芝麻是我撒的。”

伏黑惠：“……”

源柊月：“好吃么？打包袋我放案板上了，你可以看看是哪家，下次再买。”

伏黑惠：“…………”

……收回感动，这是尤其恶劣的大人。

-

和特意找来看戏的两个人，在街口的商场大门前摊碰了头。

五条悟东张西望：“你的约会对象呢？”

源柊月：“她不接受四人关系，走了。”

五条悟：“是吗，真可惜。”

夏油杰：“所以，约会对象是谁？在哪里认识的。”

“杰，你好八卦。”源柊月瞥他一眼，提议道，“吃宵夜么？”

男子高中生饿得比流星快，吃得比猪多，到这个点晚饭消化完了，肚子空荡荡的，提议得到一致赞同。

三人在街边一家生意不错的烧鸟屋坐下，招牌菜是明太子鸡翅、马肉刺身、碳烤大肠，自然全部点上。

一边吃，源柊月一边坦白了部分‘约会’的真实情况。

另外两人表示出门一趟没吃到瓜很失望。

“原来是抓小孩去了。”五条悟含糊道，“那么，那个小孩的术式是怎么回事？”

源柊月：“暂时保密。我跟那孩子有约定，在他决定成为咒术师前，不把他的情况通报上去。所以有关特级咒灵‘真人’的任务报告，也暂时不上交了。”

五条悟牙齿刚磕上鸡翅，闻言惊得松开嘴巴，讶然道：“什么？！居然是会遵守承诺的类型？你还是小橘子吗？”

夏油杰也十分吃惊：“你居然没有欺负小孩？！”

源柊月冷酷地说：“我说，你们对我也有很奇怪的刻板印象吧。”

谈到这一话题，五条悟颇有发言权，轻哼一声：“明明就是你先对我有刻板印象的——觉得我是目中无人、恃才傲物的糟糕大少爷什么的……”

“悟。”夏油杰笑眯眯道，“这个叫客观评价，不叫刻板印象。”

“喂，揍你哦。”

“我会怕你么？”

“那吃完打一架。”

“好啊。”夏油杰应下。

他目光移到旁边的源柊月身上，对方正在等手里的炸串变凉，之前他说过自己是猫舌头，天生怕烫。

放凉了些许，他慢条斯理地吃起来，那动作不像在路边居酒屋吃炸物，反而像坐在人均几万的高级料理店里品尝海胆，举手投足透出从容的优雅感。

夏油杰不止一次地怀疑，他也是某个大家族的少爷，不仅是进食，有其他零碎细节可以佐证。

他上课坐着的时候，脊背永远是笔直的，从不会没个正形，除非趴下睡觉；

明明是名义上的‘经济困难生’，喜欢以各种理由敲诈，买单时却从不核对账单款项，直接签单；

在硝子购物选择困难症发作的时候，告诉她‘当然买贵的那个，买贵的就是省钱’，这该是一个穷学生应有的消费观吗……

“我脸上有东西吗？”源柊月说，“怎么一直盯着我。”

“没什么。”夏油杰找借口，“你吃得好慢。”

源柊月警惕：“你是不是想偷吃我那份明太子鸡翅？”

夏油杰：“。”

夏油杰从善如流：“嗯，那我不客气了。”

五条悟：“那我也不客气了。”

两双筷子同时戳向烤盘里的最后一份鸡翅——

“喂喂——你们干什么！那明明是我的鸡翅啊&￥%&……”

-

打打闹闹地用完宵夜，源柊月提议去别墅看看。

“我们已经把今天的建设任务完成了。”夏油杰说，“接下来加班哦，需要双倍工资。”

源柊月警觉：“？！你怎么学坏了。”

夏油杰：“跟你学的，小资本家。”

“那你还是太嫩了，哪里有资本家会给加班工资，加班不就是道德绑架员工进行义务劳动么。”

源柊月一脸自然地进行着今日吊路灯发言，偏头碰了下耳坠。

只有他可见的半透明面板，投射在空中。

【你大爷的院子】

——他的院子名称。

【基本信息】

【植物概况】

【……】

通过系统面板，他可以大致监控院子的情况，比如说有没有外来者闯入，又比如内部发生的大事件。

【系统提醒】：【你的[千手观音向日葵]在后院内使用[木遁·木牛流马]！】

“现在回去的话。”源柊月对他们说，“可能会有好戏看。”

……

院子门口修了鹅卵石小路，左右两侧的复古灯孜孜不倦地明亮着，这注定是个不太寻常的晚上。

还没走到门口，三人就看到了直冲天际的巨大树木，直愣愣地从院墙内升起来。

夏油杰惊讶：“怎么回事？新的植物么？”

五条悟意识到什么：“难道，是千手向日葵的木遁？”

“我想是的。”源柊月说，“但好像有点不同寻常……”

说真的，木遁·木牛流马是什么啊？火O忍者里根本没有这个技能吧？

他们不约而同加快脚步，进一步地接近真相。

穿过房屋，走到后院。

眼前的这一幕，十分震撼。

木质根系交错着扭成树根，巨大的树根拔地而起，其直径直接占据了院子的五分之四，大半视野全被这巨大的树木占据。

树根从地里生出来，顶破原有的草皮，也占据了其他植物的位置。

小喷菇、大嘴花、豌豆射手、猫尾草们，像是断掉的珍珠项链，稀里哗啦地散落一地，在院子的各个角落，站的站，躺得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