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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诺德一点也没有胜利的快乐——类似的战争,他曾经经历过一场又一场。
赢下之后,处理瘟疫、收容俘虏,乃至如何收拾教廷,都是比战斗更棘手的事情。
“大人!”
加勒特爵士和埃德加团长同时上前,他们紧张地看向阿诺德的盔甲:“您没事吧?”
“没事。”阿诺德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诺瓦利斯的力气够大,这一剑砍进皮肉,但对于吸血鬼来说,他几乎不会流血,这样的伤痕还不如热沃丹兽那次的袭击。
“剑刃卡在了盔甲里,我才有了机会,”他不想让部下担心,干脆说谎,“是我的幸运。大卫,先带人去收容俘虏。”
“是。”
“埃德加,去组织撤军。”
阿诺德将诺瓦利斯的佩剑从盔甲上拔()下。他低下头,看向地上白骑士的装备,蓦然失笑。
赢得战争毫无意义,二百余年了,对长生种来说,经历和时间足以淡化一切热血沸腾。
何况,赢得还是匹马,那就更没意思了。
不过……
阿诺德伸手按住了盔甲的裂缝。
他的莉莉安,至今对自己的隐瞒耿耿于怀呢。
这点伤害什么都不算,但恢复起来,却需要相当的魔力。
倒是有了新的借口去讨好她了,想必卖个可怜,莉莉安会心软的。
尽管想到梦魇今夜就能出现在莉莉安的梦中,阿诺德多少还是有些不爽,可找到机会获得莉莉安的原谅,又让他心情好上了几分。
看来诺瓦利斯也并非只会添堵。
阿诺德只想抓紧回到碧蓝港,去将他年轻的妻子拥入怀抱。
第67章
三年后,翠峰堡。
维多利亚·维尔多夫人走下马车,步入巍峨城堡的庭院,就看到罗兰·罗赛尔一袭纯黑风衣,低头站在门外迎接。
“罗兰。”
维尔多夫人款款上前:“请你节哀。”
罗兰恍然回神:“什么?”
他抬起蓝眼,神情空白,好似刚刚从美梦中苏醒。
维尔多夫人:“……”
要知道,她可是来参加阿诺德·克莱蒙伯爵葬礼的!
是的,已经近八十岁的老伯爵,终于在一周前离开了人世。
据说他走得很安详,没有病痛、没有折磨,与城堡的诸位道过晚安后,再也没能醒过来。
算是最幸福妥帖的一种死法了。
放眼几百年也很少有人能活过八十岁,伯爵可谓高龄寿星,因而收到消息时,维尔多夫人感慨大于悲恸。
但——
这也不是罗兰·罗赛尔在葬礼当天面带笑容的理由。
“我知道伯爵去世对您百利而无一害,”维尔多夫人压低声音,“但至少也装装样子。”
“……您这是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罗兰看似很伤心,他捂住心脏,很是受伤的模样:“伯爵对我非常重要,他的离世让我很痛苦。”
“是吗?”维尔多夫人挑了挑眉梢,“我怎么听说您和莉莉安夫人——”
“这不合适,夫人。”罗兰冷淡地打断了她。
维尔多夫人并不尴尬,反而无所谓地笑了笑:“看我这爱闲聊的嘴,是我太想念莉莉安夫人了,请带我去见她吧。”
罗兰这才谦卑地让路。
进入翠峰堡大堂,莉莉安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她一袭黑色长裙,用黑纱遮住面庞,站在大堂入口处,对每个来参加葬礼的客人都致以感谢,并接受他们的哀悼。
迎上维尔多夫人的视线时,莉莉安勉强笑了笑。
“请节哀,夫人。”维尔多夫人开口,“我听说伯爵走得很安详。”
“愿神明保佑他。”
莉莉安低声回答:“不必太过悲伤,维尔多夫人,阿诺德已经完成了他的所有夙愿。临终前他曾经对我说,一生做了这么多事,他已了无遗憾。作为朋友,我们应该尊重他。”
一个“朋友”,让维尔多夫人侧了侧头。
她不免遗憾:“可惜……夫人,其实你们很登对,假如伯爵能年轻几十岁……”
大胆热情的女士,和聪慧冷静的绅士,难道不是很相配吗?
只是时间不做美,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我不后悔。”莉莉安莞尔,“阿诺德确实是一名良师益友。请先落座吧,维尔多夫人,葬礼马上开始。”
“谢谢您。”
待宾客到齐,莉莉安才从大堂门口走到了前方。
石桥村的神职人
员捧着经文,一脸敬畏地看向莉莉安:“夫……不,神女,您来主持葬礼,是吗?”
莉莉安:“……”
一个神女,让她顿感哭笑不得。
但莉莉安不能真的笑出来,这可是“葬礼”呢!
“尽管教廷已进行改革,”莉莉安肃穆道,“可请不要如此称呼我,我不是神女,神父,我只是一名普通人,和您一样。”
三年前,碧蓝河战役之中,阿诺德·克莱蒙伯爵以七十余岁的高龄上阵,于决斗中赢下了亚历克斯·诺瓦利斯,并当众揭穿了其梦魇的真实身份。
主教操纵魔物,审判庭骑士不是人类,再加上瘟疫横行,每件事都在映证着克莱蒙伯爵的言辞:是教廷彻底败坏,才促使神明降临了惩罚。
战役过后,翡翠郡的军队如摧拉枯朽般占领了神圣堡垒,并处决了安东尼奥大主教。
之后,克莱蒙伯爵要处理的事情就更多了。
他干脆带兵进了光辉城,而住在首都的国王,早已在地方割据之时就名存实亡。王室没有任何怨言,任由阿诺德处理政务。
伯爵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教廷改制。
从根上起,彻底摧毁了教会腐朽保守的糟粕,改为支持新教。
之后,他又在光辉城建立了议会,并认命了首相。
当然名义上这么做,阿诺德还是宣称这是为国王搭建的参谋班底。
光是这一点,就让莉莉安非常吃惊。
别人看不出阿诺德的想法,难道来自现代的莉莉安还看不出来吗!阿诺德是想君主立宪。
拥有二十一世纪的记忆,莉莉安自然清楚君主立宪制是走向现代社会的标志之一,可阿诺德·克莱蒙并不知道未来如何。
只是三百余年的阅历并没有让他趋于保守,他始终站在时代的风口浪尖上,认定封建领主们会阻碍商业的发展,因而决定抓住机会,顺应时代的浪潮。
成立议会不过是个铺垫罢了。
之后如何?
阿诺德·克莱蒙伯爵“去世”,没关系,毕竟还有罗兰·罗赛尔,或者他的其他假身份。
莉莉安想,以他的聪明才智,混个议员乃至首相当当,岂不是手到擒来?
长生种未免有点太过作弊了。
但莉莉安还是主持了阿诺德的葬礼。
招待客人、诵读经文,然后是众人祈祷,再由几名阿诺德的亲信——其中自然包括罗兰,将棺材抬入墓地。
走到室外,莉莉安才发现下雨了。
一寸寸土覆盖在棺材上,有人哭泣、有人默哀,莉莉安站在前方,聆听神父的讲解与祷告,直至葬礼结束。
一位又一位客人与她道别,而后离开。
偌大的墓园变得空空荡荡,一把绸布制作的黑伞遮住了她头顶的天空。
莉莉安回过头,罗兰·罗赛尔站在眼前,他大半身躯露在外,滴滴答答的雨点沾湿了肩头。
“什么感想?”莉莉安问。
“嗯?”罗兰侧过头。
“亲自抬自己的棺材,”她说,“想来不是什么人都能有这样的经历。”
阿诺德·克莱蒙——现在是罗兰·罗赛尔了,他闻言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
“我已经抬过很多次自己的棺材了,我的莉莉安,”他说,“所以没什么感想。”
好吧!谁叫他死不了来着。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莉莉安转身,看向罗兰剔透的蓝眼。
“我以为这在整个翠峰堡都不是什么秘密,”罗兰勾了勾嘴角,“自然是要对您这位富有、年轻又美貌的继承人狂热示爱,好换来您的垂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