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
中
小
“达夫夫人说,入夜前她分明与丈夫同床共枕,也没有听到任何丈夫起床离去的声响。”诺瓦利斯说,“过往我处理的女巫杀人案,受害者往往都会唐突出现在远离床榻的地方。”
这话说的,谋杀案不是发生在室内就是在室外,除却入室杀人,可不就都在远离床榻的地方吗。
这根本不能构成关联。
但诺瓦利斯又想了想,还是坦荡荡承认:“你说的没错,除却这点,还是情杀更为现实。但目前并未调查到死者拥有情人。”
莉莉安:“那名发现尸体的女工,现在在哪里?”
诺瓦利斯:“弗格·诺丁森,被暂时关押在教堂内。她是嫌疑人。”
嫌疑人?莉莉安吃了一惊:“为什么?”
“她是女人。”
“……”
“而且,”诺瓦利斯慢吞吞地补充,“在磨坊的门后,我的人发现了弗格·诺丁森家的刀。”
这才是关键所在吧,和弗格·诺丁森是不是女人有什么关系?
拳头硬了!莉莉安深吸口气,按下心中的不爽。
好端端一个黑皮白毛帅小伙,怎么就长了张嘴呢。
“先去看看尸体,”诺瓦利斯完全不在乎莉莉安的态度,“昨天一大早,教士就将尸体带回了教堂,但一定要伯爵的人到来才肯尸检。”
是怕承担责任吧。
也不是不能理解,若乔布·达夫真是女巫杀死的,寻常教士可不好同异端审判局交代。
莉莉安颔首:“走吧。”
这倒是换来了诺瓦利斯审视的目光:“你不怕尸体。”
虽说穿越之前莉莉安就是个地方警局新人,也没见过什么大案,但她是名警察,职业素养还是在的。
只是这不能与诺瓦利斯说。
“难道您希望我转头逃窜吗,”莉莉安反问,“我可不想让罗赛尔先生有了可趁之机。”
古往今来,利益总是能够驱使人类做出各种冒险的事情。
诺瓦利斯只当她是为了在伯爵身边站稳脚跟而强撑,冷哼一声,不再追问。
他握紧腰间剑柄,转头大步走向石桥村的教堂。
在翠峰堡附近的几个庄园与村落之间,只有石桥村正中央建设了一间教堂,内有五名教士。
有莉莉安在,石桥村教堂才同意了对乔布·达夫进行尸检。
死者被放在教堂墓地的停尸房内,中世纪没有低温设施,经过一天后,尸体已有开始腐败的迹象。
莉莉安二话不说,掏出消毒湿巾盖在手帕上,捂住了口鼻。
没有口罩,该做的防护措施还是要做一下的!万一有什么细菌病毒感染,在没有抗生素和激素的医疗条件下就只有等死的份。
一靠近死者,莉莉安就看到了他身上的刀伤。
只是四五个刀口并不深,且分布在小臂与双手,并不致死。他的身上还有部分淤青,情况也不严重。
倒是莉莉安特地留意了一下指甲,死者的指甲缝里残留着土壤和干草的痕迹。再结合刀口与淤青,他应该在磨坊内与人争斗,或者挣扎过。
莉莉安想了想:“现场的血迹多吗?”
诺瓦利斯:“不多,皮肉伤。”
“那么,他并不是因为刀伤致死,”莉莉安说,“身上也没有勒痕,或者其他严重的致死性伤害,可以排除是外力致死。但不能排除毒()杀或者内伤。”
“所以仍然有可能是巫术杀人。”诺瓦利斯开口。
又绕回来了!
莉莉安有些无语,不过仔细想想,诺瓦利斯本就是异端审判庭的人,他就是为了查女巫而来的。
“仍然需要排查一下死者的人际关系,”莉莉安说,“我想,即使是女巫也不会平白无故杀人。”
“一般也是情杀,或者报仇。”诺瓦利斯接道。
好熟练啊,莉莉安抿了抿嘴角。
她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出言:“大人,您处理过多少巫术案件?”
亚历克斯·诺瓦利斯面无表情,他垂着眼,纯白的眼睫毛如刷子般遮住冷淡视线。异于常人的发色比他那身凛冽银铠和红色的审判庭纹章更缺乏人性。
“三百多起。”诺瓦利斯言简意赅回答。
“所以您处决了三百多名女人。”莉莉安说。
“不止女巫,还有巫师,以及其他异教徒,”诺瓦利斯歪了歪头,“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问题,就是听起来审判庭的骑士,要比什么女巫杀的人还多罢了。
当然这话莉莉安不会言明,她只是若无其事地更换了话题:“您说发现尸体的磨坊女工被关押在了教会,我能见见她吗?”
诺瓦利斯点了点头。
余下的尸检结果,教会会反馈给审判庭的。
莉莉安尾随诺瓦利斯离开停尸间,来到了教堂内。
幸好他们没把弗格·诺丁森锁在什么地窖,而是安排到了一间空屋子里。
修士们对周遭村落的住户非常熟悉,她对几名年迈的神父来说犹如自己的孩子般,自然也是不忍心苛责虐待。
诺瓦利斯推开房门,粗暴的动作换来一声巨响,惊得屋内的女性直接站了起来。
她很年轻,看起来比莉莉安大个四五岁左右,看到诺瓦利斯身上的审判庭纹章后,弗格流露出明显的紧张神色。
但她并没有因此失控或者惊惶,只是吞了吞唾沫,窘迫地向二人行礼。
“别紧张。”莉莉安放缓声音,“我是莉莉安·米勒,克莱蒙伯爵的未婚妻。关于乔布·达夫死亡的事情,我有些问题想问你。”
“伯爵大人的未婚妻?!”
弗格看起来非常惊讶:“您……原谅我,米勒小姐,您看起来太年轻了。”
不怪弗格意外,连莉莉安自己对此也很是微妙。
怎么说阿诺德·克莱蒙都七十多岁了,而莉莉安·米勒再怎么镇定,也只有十五岁。
莉莉安装作无所谓地笑了笑:“很好,你现在不那么紧张了。”
弗格:“……谢谢您,小姐,我会知无不言。”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尸体?”莉莉安问。
“早上五时左右,我到了磨坊,一进门就看到了达夫先生……躺在地上。”弗格说着,捏紧了裙摆,很是恐惧的模样。
“早上五时,你去的很早。”
“是的,因为我想起来前一天离开磨坊时忘记锁门,生怕丢东西。”弗格回答。
“你在磨坊工作多久了?”
“一年。”
“看你也很年轻,为什么会在磨坊做工?”莉莉安又问。
弗格看上去十八九岁的模样,按照传统,这个年纪的姑娘即使不结婚,也应该在家中为家庭工作。
听到莉莉安的问题,弗格低下头:”我是随母亲改嫁到石桥村的。一年前,她病死了。”
莉莉安:“……我很抱歉。”
那就说得通了。
新的夫家没必要接受亡妻的女儿,弗格无处可去,能在磨坊做女工,已经算是运气好找到了生计。
莉莉安想了想,接着问道:“你与达夫先生起过矛盾吗?”
“当然没有!”弗格赶忙开口,“我寄人篱下,怎敢和雇佣主产生矛盾呢。”
“那达夫先生近期是否与他人产生龃龉?”
“……我只是个女工,这我不了解。”
“你早上五时来到磨坊,有没有看到可疑的痕迹或者可疑的人出现?”
莉莉安的问题从受害者唐突绕回到开头。
这让弗格·诺丁森始料未及,她顿了顿,双眼不住闪动:“没,没看到。我一进门,就看到自己家中的刀丢在地上,达夫先生倒在一旁。”
把几个接近、同类的问题,拆开且翻来覆去的问询,是再常见不过的审讯手段。
真话不需要思考,只有谎话才需要。而编造出来的细节,总会出现破绽。
莉莉安笑了笑:“我知道了。”
她伸手撩起耳畔的碎发,转头看向诺瓦利斯:“大人,我突然想起来达夫先生的右臂有个淤痕不太自然,您能去停尸房确认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