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幕中的我表现得那么好，阿父怎么会责怪我。”嬴舜华的双眼静静注视着扶苏，开口的声音亦如往昔，“阿父答应我了，只要我好好干，他就让我做太子。”

扶苏闻言，羞愧的垂下头，“对不起。”

嬴舜华挑眉，在把话说出来之前，她预想过扶苏或高兴、或生气的表现，但绝对没有眼前这种。

“你和我说对不起。”这话，怎么想都应该从她口中说出来才对。

“是扶苏没用。做兄长，没有教导好胡亥，更没有保护好你们；做大秦长公子，没有达到父皇的期望，更没有保护好大秦的黔首。”

扶苏看着嬴舜华，或许心里有失落和难过，但绝对没有太子之位被抢走的愤怒，因为在他看来，会发生仙幕中的一切全都是因为……

“是扶苏没用。”

嬴舜华听得脑仁疼，她怎么有一种前世跟着自家奶奶看

过的《娘道》，隔着时空朝着她扑面而来的感觉。

当扶苏说他没用，说他没当好哥哥，没当好儿子的时候，嬴舜华仿佛听到了电视剧中的女主角在冲着她大喊“我这条贱命算什么，我一定要为继宗生出儿子”。

嬴舜华不是很能理解扶苏这类人的脑子，到底是什么构造，为什么能把一件“你死我亡”的夺嫡正事，过滤成“二少爷要回隆家都没给我一纸休书，还让我进祠堂给我名分，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二少爷”这种奇葩结论的。

“阿兄知道，为什么阿父在知道秦二世而亡后，杀了赵高，却没有杀胡亥阿兄和李斯丞相吗？知道为什么知道仙幕中的嬴舜华眼睁睁的看着他中丹毒而死，看着你挥剑自刎却无动于衷，都不惩罚我，反而允许我夺嫡吗？”

“十一妹想说什么？”扶苏皱眉，不明白嬴舜华为什么突然把话题扯那么远。

嬴舜华也不想听扶苏的毒言毒语，她非常直白的说：“杀赵高因为他的一切恩宠皆来自阿父，更因为他是贴身伺候帝王的人，杀他可以警告宫里伺候的人、警告天下人，却不会有任何人敢冒大不韪置喙帝王，百利无一害。”

“不杀胡亥和丞相，是因为他们一个是年幼的儿子，一个是大秦的丞相，他们代表了亲情和权利，和宦官是完全不同的。如果阿父杀了他们，那是不是要把那些让‘秦二世而亡’的反贼全杀了？届时必定人人自危，天下动荡。”

“仙幕中的嬴舜华，步步为营，连父亲兄长在她眼中也只是谋划天下的棋子，阿父却不怪罪我，不是因为他心中没气，而是他不得不考虑如今嬴舜华这二个字在天下女子眼中的份量，不得不为会‘二世而亡’的大秦考虑合适的继承人。”

始皇老祖宗心里，肯定有疙瘩。

嬴舜华明白，但她更明白，始皇老祖宗不会对她如何，反而会对她更宽容，所以她不能着急，得慢慢来。

否则，一旦走错路，仙幕中的罪和现实中的罪叠加在一起，必定会化作杀死她的力器。

“十一妹到底想要和我说什么？”嬴舜华说的那些，扶苏大多都明白，只是他不懂为什么嬴舜华要那么直白的和他说。

“过去那些君王有多想千秋万代，享万世尊崇权荣，我们的父皇就有多在乎他的命。如果任由他被金丹毒害的人只是大秦十一公主，不是光耀大帝，我们的父皇都不会放任，顶多就是被下旨处死，还是秘密处死。”

最后，嬴舜华说出自己想要表达的中心思想，“你别看父皇好像权柄在握，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杀谁就杀谁，活埋人就是一句话的事。但他做的任何事情，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他是帝王，他的眼睛看到的是整个世界，而不是个人得失。”

扶苏有点懂了。

眼前的妹妹“叭叭”一大堆，只是单纯的想要告诉他——眼界要放宽点，别只看得到眼前的一亩二分地，整天只想着你对我错。

扶苏拱手，郑重一拜，“多谢妹妹赐教，为兄会记在心里，时

刻鞭笞自己。”

嬴舜华，“……”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扶苏这回答，她还是感觉不得劲。

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只是，终究是兄长没用。以后父皇和大秦，都得多仰仗十一妹。至于其他兄弟姐妹，或许扶苏无法成为大秦真正的长公子，但一定会成为一个真正的长兄。”

扶苏的态度极其坚定，“以后有什么是扶苏能做的，十一妹尽管开口。扶苏永远都是舜华的兄长。”

嬴舜华，“……”

就是这种感觉。这种仿佛“菩萨”附身，“娘道”入魂的感觉。

扶苏这种“我听懂了你的意思，但我觉得我的想法也是对的”，真的没救了。

罢了！就让他这样吧！毕竟这种品德高尚的人，真的很值得敬重，很儒家。

嬴舜华眼珠一转，顿时有了主意，“妹妹确实有一件超难的事要拜托兄长。兄长赶紧回府洗漱、休息，等我忙完这边的事，明天去找兄长。”

“好，那我等着小十一。”扶苏如以往般，亲昵的拍拍妹妹的脑袋，上马离开。

嬴舜华看着骑马远去的扶苏，感叹道：“真是个圣人啊！”

这么一想，华夏历史上那些“娘道”女子，全都是圣人，她这种俗人永远无法企及。

“唉！”嬴舜华勾勾手指，让一直护卫在侧的红叶过来，“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听到了。”红叶作为嬴舜华的贴身婢女兼护卫，除了需要特意避嫌的情况，她一般都近身伺候，时刻守卫嬴舜华的安全，并听候差遣。

自然，大多事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嬴舜华吩咐道：“你找个时间，把刚才我们之间的对话，以及扶苏的表现，全都告诉刘季。”

扶苏如此仁德如圣，怎么能不好好宣传宣传。

扶苏都觉得她更适合做秦二世，更该好好宣传宣传。

“只是把公主和长公子的对话告诉刘季？”数值大多点在武力值上的红叶，不懂嬴舜华的意思，怕传错话，只得问清楚。

“他会明白的。”嬴舜华背负着手，溜溜达达的朝着热闹的店铺走去。

红叶赶紧跟上，手时刻放在腰间佩剑上，务必做到时刻都能拔剑护主。

既然公主都那么说了，她就负责传话就行。

嬴舜华说到做到，第二天一早，就抱着两大摞书跑去找扶苏。

是的，如今的嬴舜华，已经是一个用上纸张的嬴舜华了。

纸张是文化传播的一大利器，既然要统一思想，那拿出纸张也算是顺势而为。

她已经把建造造纸厂，批量造纸的事交给门客去做了，并让姬恒帮她盯着点。

等她这边一和诸子百家敲定官方书籍，就能立马批量开印，届时……嬴舜华仿佛已经看到全天下的钱财朝着她砸来的场景。

扶苏在看到嬴舜华带来的书籍后，惊叹连连。

虽然仙幕中经常出现纸张，但那毕竟是仙幕中，和现实中见到的完全不同。

“这些纸都是我以前研究造纸的时候做出来的，还没批量生产，阿兄一定要帮我保密。”

嬴舜华也不吝啬，给扶苏带了一大叠白纸。以古人“惜字如金”的程度，够扶苏用很久了。

扶苏珍而重之的让下人把纸张收好，这才问嬴舜华：“十一昨日说的有事拜托我，是什么事？”

嬴舜华问：“阿兄可知道阿父让我主持统一诸子百家思想一事？”

扶苏点头，“我昨日进宫拜见父皇时，父皇和我说过这件事。”

昨日嬴政和扶苏说了很多，也说了他对嬴舜华的看好。当然，看好嬴舜华并不代表彻底放弃期盼了二十几年的儿子。

扶苏能感觉到，仙幕播出后，他的父亲始皇嬴政变了很多，至少能耐着性子，如幼时般和他说出心中的一些想法和决定，但这也越发让扶苏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