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仙人，现在想想这也是我的答案。仙家长生又有什么意思，不如在刀剑中寻找生命的巅峰。”

帝台看着那双目中重又闪现出动人神采的女仙，轻叹一声，腾云而去。

依由的心思他早已明白，那又有何用？两心相印尚且不得相守，更何况一厢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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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古之心已恢复当日那份玄奥绝美模样，因盘古之能几近爆发的顶点，甚而至于更加奇崛美艳。

四方天帝围杀盘古之灵，人人身上皆已挂彩，战意正酣。

黄帝持着携有天帝最后一丝清气的剑立在近臣们身前，名为压阵，实则不过是在装样。其实今日种种，亦不过只是一场表演而已。以盘古之灵此时之力，除纯清之气的传承者，谁又能奈何得了他？

紫丞清叱一声，勾弦弹开四方天帝的围攻，自身亦退后生生逼出一口血来。

时机已至。

黄帝携剑欲上，却忽被一人勾住肩膀，他猛然回首，正见到帝台的笑脸。

“本神君这个真真正正的执行者到来了，你小子还是快点下去吧。”

黄帝低声道：“帝台神君勿要太过分，此事关乎天界大局，你不得胡乱插手。”

“哈！别想再拿你们那些大局来搪塞本神君。你们这帮聪明人有你们的规矩，可本大爷也有本大爷的规矩。”帝台笑容中有股不管不顾的痞气，“若不将轩辕剑交给我本神君，你信不信我立马大打出手，搅得你连衡天之仪都不能举行？”

黄帝苦笑，他从那笑容中读出了让人全身发寒的危险，知这位率性妄为的神人已然成长起来，再不复当日单纯。

将手中剑交予帝台，他只能轻声问道：“帝台神君此番作为又有何意义？两道纯清之力相加虽可使得盘古之灵不大痛苦地泯灭，可，那说不准会导致他恨你恨上千万年。”

“也不为什么，只是觉得他盘古之灵的性命若要被人夺走，也只能经由本神君之手。”帝台耸耸肩，满不在乎地续道：“你身上还有没圭仙军自裁用的毒药？给本大爷一颗。”

十、玉倾（最终章）

紫丞挥手甩掉沿着臂膀流淌下来的鲜血，心中涌起一阵不耐。

黄帝怎么还不动手，他可不能确定还能将这足以毁天灭地的浊气强压下多久。

他心下烦躁，假作吃力地应付着炎帝攻来地神炎，努力在右手上留下一块烧伤。

余光中金芒一闪，紫丞感知到至清之气攻至，闭目暗叹一声，心神却恍惚飘至了休与神山。

漫天金光爆开，紫丞惊觉自己毫发无伤，四方天帝反是惊呼一声齐齐后退。

帝台持剑而立道：“至清之神已至，此为命定之决，你们不用再多管闲事！”

他又转向紫丞，笑若骄阳，“弹琴的，本神君迟到了。”

紫丞压下心中沸腾翻涌的情感，轻声叹息道：“帝台，你这聪明来得真不是时候。”

“嘿，都按着你的算计活了十年，最后还不能跳出你布的局，你也太小瞧本大爷了。”帝台举剑，剑气遥指紫丞，“如若盘古之灵有罪，也该是由本神君这深受其害的人来审判。而你有罪，本大爷也逃不了干系，”他又笑起来，笑得几分调皮几分孩气，“这算是对本大爷的处罚吧，罚我看管不利，竟然让你这大魔头跑出来害人。”

紫丞苦笑，虽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那边剑光已起，万点寒芒却尽是虚招，只逼得他步步往盘古之心深处退去。

四方天帝欲追，却又被黄帝叫住。

“算了吧，我相信盘古之灵，也相信帝台。”

黄帝长叹一声，沉声道：“天地浩大，要使这河山安稳，究竟要牺牲几许呢？”

四方天帝亦只能叹息，相顾无言。

退至再不能见诸神之地，剑光散，帝台大咧咧放下剑来，笑道：“陡然换了剑真不习惯，要不是本大爷资质无双，谁能耍得这么威风。哈，这里比十年前还要漂亮。”

紫丞无奈地抖下落于肩上花瓣，见四周桃花绚烂，落英缤纷，正是当初邂逅之地。他心中不由也涌起一片怀念的情绪，却还是淡然道：“帝台神君动手吧，紫某已然快控制不住盘古之能了。”

帝台从乾坤袋中掏出酒具来，戏谑道：“什么你也会变得如此没有耐性，再来饮一坛。这熏风可当真是好酒，只是以后本大爷再也不会去人界取了，弹琴的，到底相识一场，你还不至于不给本神君这点面子吧。”

紫丞看着他似乎抛开了一切的笑容，这些日子来已然麻木的心忽又痛了起来。他与帝台面对面坐下，将酒倒于杯中，道：“这一杯，算是紫某多谢你最后前来一会。”

杯酒尽干，二人将杯续满。

帝台叹道：“本神君想到初饮熏风的那日了，唉，那时哪料到最后竟会是如此情形，如能回去……”语至最后，已然低不可闻。

紫丞恍若未闻，又举杯道：“这一杯，是多谢你陪在下走过这一程。”

帝台握杯，心头苦涩，竟再喝不下昔日最爱的杯中之物，这十年来聚少散多，不是别离便是误解，哪来多少厮守呢？

有一句话，帝台终究没有说问出口。

紫丞，你知为何本大爷要引来这邂逅之处么？你还记得当日本大爷戏语的“同归于尽”么？即使是你，也料不得终有一日这玩笑话会一语成谶吧。

紫丞看着他，却无催促之语，只先饮尽杯中酒，而后索性拾起酒坛。

“这一坛，是谢帝台修筑刻罪之钟，欲为我族破解禁忌之语，使紫某此生再无憾事。”

他昂首而饮，少许酒液顺着弧度优美的颈项流淌而下。

帝台心神剧颤，亦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苦笑道：“你原来都已知道，本神君到底还是什么事都瞒不住你。”

紫丞将酒坛抛开，挑起一抹戏谑地笑意，“你又什么时候赢过紫某？楼兄何时学了拖泥带水的习性，动手吧。”

帝台甩手玉杯砸于石上，在一片玉碎声中缓缓起身，长叹一声，挺剑而刺。

锋锐剑尖划破肌肤，刺穿脂肪，戳入肌肉，削断肋骨，血流，红艳的液体蔓延于苍白的皮肤，浸湿了紫色的衣衫，又顺着青锋滴滴点点落下。

而后，纯清之气刺透盘古之灵的心脏。

宝剑锋利，清气精纯，帝台的手没有颤抖，他只觉再坠那日幻境。

没有爱，没有恨，没有痛苦，没有无奈，只有虚无，只有——空。

盘古之心中轰然作响，万物凋零，日月星辰陨落，地陷，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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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3

紫丞不顾剑刃刺入身体更深处，轻笑着靠近他，伸手抚上他的脸。

然后，他吻了他。

舌尖温热，带着遮掩不住的血腥。帝台心神恍惚，沉浸于这熟悉的吻中，一时间忘却何时何地，直至口内灵舌翻搅，卷出那粒一直压于舌下的毒药。

帝台大讶，忽觉胸前一痛，竟是紫丞凝聚起最后一丝力气一掌击下，自身也借力退出已然贯穿身体的宝剑。

足以毁天灭地惊世灵气崩毁倾塌，万般玄奥美景归于漆黑虚无，浊气化为漩涡，吸引盘古之灵的最终回归。

血迹顺着紫丞嘴角流下，他笑如春风。

“帝台，莫忘禁忌之语，记着……紫某此生已然无憾……”

“……还有……在下确是最爱谋算之人……”

“楼兄……等我千年……再会……”

帝台伸臂欲挽，那人却身形渐淡，化为万点紫芒，似蝶纷飞而入漆黑漩涡。

唯，那一直佩在身上的红玉项链飘然落于手中。

帝台颓然倒下，并未知觉紧握着的项链已然划破手心，鲜血流出，与紫丞留下的血迹混为一体。

四周空茫，唯有吞噬一切的黑暗，十年间那么多炫目的姹紫嫣红，也不过归于了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