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切都回不去了。

他在组织的时候同样犯下过无法挽回的罪孽，同样出于种种原因无法拯救某些无辜的人，不得不成为加害者，甚至在被组织、被月野杏救下之后依旧苟延残喘地活着……他犯下的错误有的可以找出借口或理由，有的没有，但无论如何，错了就是错了。

这份罪恶感一直存在着。在现在，月野杏说出“赎罪”两个字后, 忽然铺天盖地地涌了出来。

他想去赎罪。

如何不想呢？那些事情, 那些人，那些过往总是在夜半梦回的时候袭上心头。他本以为自己作为警察，就应当、理应当背负着这些前进，以正义的行动洗刷那些罪孽。

现在月野杏向他指明了一条崭新的路。

去帮助那些手无寸铁的人, 贫苦困窘的人，被他伤害的人，或者那些人的家属，他可以把余生奉献给这份赎罪的工作, 以洗清自己的负罪感, 获得新生。

……真的可以吗？

诸伏景光内心经历了如何复杂的纠结, 其中种种挣扎不足为外人道, 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那条无比艰难的赎罪之路。

只希望，他能减少心中那些负罪感，成为背负黑暗前行的默默无闻的人。

但在面对依旧坚持对抗组织的好友时，他总以为自己做了逃兵，无颜面对对方，能做的只有最后提醒一句而已。

诸伏景光垂下眼睛，拒绝和自己眼神中一如往昔充满坚定正义的好友对视。

“你才不是逃兵！”

本来安室透还没有转过弯来，不理解为什么景光会选择为组织办事，但他还没来得及发表自己的想法，先听到了他那句“逃兵”的自嘲，不由脱口而出反驳道：“你才不是逃兵，景光！你只是太温柔，那些黑暗和罪孽对你来说又太沉重了，还有月野杏对你的折磨，你的心理状态……所以，没错，你会选择赎罪只是因为你太温柔了，景光。”

说着说着他也有些释然，是啊，景光就是这样一个温柔的人，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当时的事不仅给他的精神造成伤害，景光也同样如此。他被月野杏关了不知多久，那种环境很容易斯德哥尔摩，景光意识到这点后一定会想办法脱离只有两个人的狭小环境，但就算离开也不意味着他能彻底月野杏带来的影响。

现在看来，这份影响也许比他想的还要大。

只是“赎罪”两个字，就让景光反应这么大，月野杏那家伙说不定就是利用景光的善良和负罪感对他下了什么心理暗示……

不过，好在就算无法回到警方，景光也依旧在做着他认为正确的事情，没有成为组织的加害者。

而且……如果他们的行动能取得成绩的话，景光就算不想回来也不行。

安室透没有说出这句话，不过是没保障的承诺，说了做不到反而给了人多余的期待，不如先去做，到时候再把景光从泥潭里救出来。

所以……当务之急果然还是先把那个合同找到。

安室透下定决心，“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永远支持你，景光。”

“……谢谢，零。”

诸伏景光强笑道，“关于组织的事，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些人事变动。大致能猜到月野杏的打算可能是分离组织的光明与黑暗，让光明的部分扩大以掩盖组织的黑暗……但这并不意味着组织的黑暗就不存在，相反，由琴酒带领的组织精英成员作为组织的黑暗部分只会变得更加棘手。”

“是吗……我也猜到了。”

关于月野杏打算把组织分成上岸和地下两部分的想法大概很多人都看出来了，却也只是知道而已，完全想不出什么针对措施。毕竟仔细想想这件事其实不是坏事啊，对日本的经济有好处，对日本的国民也有好处，所以他们还真不知对这件事该作何反应。

是该破坏还是促进ʝƨɢ*，无论哪个选择都各有利弊，这就很麻烦。

安室透也觉得棘手，毕竟月野杏越洗白，把组织分得越干净，到时候组织真想洗白上岸只会变得更轻松。从这点来说，对他们的行动又是不利的。

果然只能尽快拿到那份代表组织不义性的合同了。

想到这，安室透没有避讳，直言问道：“景光，你知道组织之前和堂吉诃德家族签过的合同吗？”

“是说组织和美国那边合作的事吗……”

诸伏景光思索片刻，回忆道：“虽然没有直接接触，但前几天我确实感觉到组织和美国那边似乎达成了什么合作，之后组织在日本的行动就更加不受限制，甚至笼络了不少其他组目……如果说当时他们签订过什么合同的话也是可能的。”

“但这份合同具体在哪里，是什么内容，我就不得而知了。这种情报可能知晓的也只有琴酒、贝尔摩德那个级别的成员。”

“果然是这样吗？”

安室透并不失望，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句。

“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未免行动被人发现，今晚的事只能说到这了。”

诸伏景光最后离开前，深深看一眼自己的好友。

“嗯，别着急，景光……”

我自己也不能着急。安室透深吸一口气，我会摧毁组织，把你带回警视厅的，景光。赎罪什么的，就算以警察的身份也可以做到，不是吗？

一个隐秘性良好，加载了数重保护外壳的聊天室内，几人正在开会。

“组织的人事陷入如此混乱的境地我却什么都不知道，基本可以推测出，月野杏已经意识到我如今是不值得信任的——大概是我过早从美国撤离的事被她知道了。”

安室透冷静地和自己的队友们分析。

“什么？”赤井秀一眉头皱起，显然也是现在才听说这件事，“组织的人事变动……范围很大吗？”

他一边开着会议室，一边紧急联系了水无怜奈和其他几个依旧潜伏在组织的卧底。

只是这些人里除了如今已经被剔除组织之外的他和基尔，其他人再没有混上代号的成员了——尤其月野杏上位后对代号赐予十分慎重，她又有其他途径的人可以使用，所以这一批卧底就只能不上不下的混着，代号拿不到，行动照常做。

最可气的是他们只能像个工具人一样被指派任务、完成任务，却拿不到任何上面的情报。

因此果然无论FBI和CIA的情报人员都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没得到额外情报，安室透说不上失望还是如何，回答道：“范围很大，几乎所有代号成员的范围都发生了变化，卧底和能力不足的被派去做明面上的洗白工作，留下来的都是精英老手……听说就算留下来的那些接任务的方式也将发生变化，只是具体如何改变不得而知，所以可想而知动静小不了。”

“……”

组织无论什么动静都很让人头疼，更何况如今这么大的震动，可想而知影响不会小。

“也就是说，这段时间无论琴酒还是月野那家伙都会忙着这件事，对吧？”

一片沉默中，松田阵平勾起嘴角，发现了华点。

众所周知，任何组织在内部混乱时往往都顾不上外敌，因此这时候才是最适合他们浑水摸鱼趁虚而入的好时机，他点了点桌子，吸引他们的注意，“那份合同，尽早拿到才好，现在正是合适的机会不是吗？”

“不错。”

“他们现在在忙着分割组织的事，想必没时间管合同的事，趁现在我们大可以去找合同的位置。”

安室透也同意他的说法。

“是这样的。”

本来满眼困倦的工藤新一在听到这句话后忽然一激灵，彻底清醒过来，及时加入话题，“关于合同的位置，对。”

“月野家的那些小孩不是在帝丹上学吗？我之前几天一直在让认识的孩子和他们打听这件事，根据他们的说法，月野杏有在家办公的习惯，之前都是把重要的东西放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