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嘿......”西里斯忽然扳过她，双手捧着她的脸，额头也抵着她，灰色的眼睛对上湛蓝的眼睛，放轻了声音：“先别生气，好不好？我们听听邓不利多怎么说吧。”

她看进他的眼睛，一瞬间忘记挣扎，反而陷进深邃的眸色中。曾经少年的眼中似是蕴藏星晨般璀璨，可是十二年后，却如同一潭死水，只会在看见她和莱姆斯时流露出一点光芒。眼泪毫无预兆地流下来，滚荡的泪珠落在相交的掌心，她不知道她哭的是他逝去的年华还是自己可悲的人生。在法国的许多个夜里从睡魇中惊醒，她都希望有他在身边，她希望他会挡在她身前，她希望他告诉她一切都会变好的，可事实是，寂静的夜里只有她自己，也没有什么王子拯救公主的故事。泪愈来愈汹涌，她的身体渐渐发软，巨大的疲倦朝她袭来，她突然好想闭上眼睛，什么都不管了。

骤然苍白的脸色和发红的眼眶让西里斯手足无措，舌头似是打结般说不出话来，想要从怀里掏出帕子给她擦眼泪时却又发现自己早已没有了把手帕带在身上的习惯，最后只得把手塞进衣袖里，小心翼翼地替她擦去满脸泪水，干涩地哄道：“别哭了，好不好？都是我不好，是我懦弱无能，抛下你和哈利，从来都没有好好照顾你们。现在还要闯进你的生活，让你为我伤心。对不起，别哭了好吗？”

内心挣扎半刻，他还是不管不顾地伸出手将她拥入怀中。她的身体明显地有刹那僵硬，转而便想挣脱他的怀抱，但是他却愈抱愈紧，不敢松手，就好像现在放开她的话便会永永远远地失去她。怀里的挣扎逐渐停下，她埋头在他胸口，终于忍不住像个小孩般号啕大哭，断断续续地道：“怎么能呢？已经十二年了，我们还要等多久？为什么一切都见鬼的糟糕？”

“嘘......”他紧紧地搂着她，下巴抵在她头上，一手放在她脑后，一手放在她背后，缓缓地抚摸着，安抚道：“不要害怕，很快便会找到个好时机的，现在情况对我们有利啊，你知道的。我们要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啊。”

她没有说话，只是蜷缩在他怀中，贪恋又放纵地容许自己这一刻的失态，舍弃了那些所谓的坚持，因为这些年来，她真的太想他了。她想念他的怀抱、他的声音、他的味道，她想要忘记一切然后和他在一起。只是，还未想完，后方的一声轻咳便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把眼泪随意地擦在西里斯的衣襟上，转头看了眼邓不利多和莱姆斯，沙哑地道：“我不想参与这些见鬼的事情了，我先上去休息了。”

莱姆斯有点担忧地看向她，“嘿，莉亚......”

“莱米，让她去吧。”西里斯低声打断道，扶了扶额角，“别把她再扯进来了。”

莉亚踩着虚浮的脚步走到房间，一下跌进了软绵绵的床褥里，本打算歇一会儿再下楼去听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却一个不小心地在和暖的被窝里睡着了，直到楼下传来阵阵食物香气才悠悠转醒。她随意披上件薄长袍便走到楼下，却陡然征住了。

厨房飘渺的轻烟后站着个戴着围裙的西里斯，他正拿着平底锅煮意面，旁边还有个大锅在煮汤。哈利坐在餐桌旁，双眼定定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手上不自觉地掰着法棍，机械式地一口接一口地咬下。他眼尾瞧见莉亚，便轻轻喊了声：“莉亚。”

西里斯抬起头，对上她尚有些茫然的目光，忽然有点尴尬地道：“对不起，我也不是故意接触哈利的，只是我看你还在休息，而现在又是晚餐时间，便打算给你们弄一点食物。”

“嗯，是的。”哈利连忙补充，“是我说肚子饿，所以西......布莱克才做饭给我吃。”

碧绿眼睛里带着藏不住的盼望，这是他最想要的家庭晚餐，也是迟来了十三年的晚餐。她到嘴边的话吞了进去，朝西里斯点点头，扬起过微笑走到餐桌旁摆好餐具，“没事，我们吃饭吧。”

“你们刚刚谈了些什么？”她犹豫片刻，还是问出口了。这些事情，她要知道，哈利也要知道。

西里斯的手僵了下，瘦削的脸上扬起个苦笑，看上去有点苍郁，“邓不利多说现在不是一个好时机，我也赞同。我们把彼得抓出来便已经是领先食死徒一步，只要好好下这盘棋，我们胜算就会增加，甚至可以操纵他们。十二年前他卖了消息给伏地魔，虽然失败，但是他在食死徒里还是有一定地位的，要是再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会知道的。而这些消息正正是我们需要的。”

“还真是老狐狸啊。”她放下餐具，深深吸一口气道：“所以你同意了吗？他是个什么人我们还不清楚吗，为什么还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他是个趋利避害的小人，只要有利益，他便不会背叛我们。”他淡淡地道：“而且就算这枚棋废了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他已经没有什何消息可以用来背叛我们了，最多也只是伏地魔多了一条走狗罢了。”

“那你有想过如果他死了又或者再次投归伏地魔的话，你身上的罪名很有可能永远也洗脱不了。”她慢慢地道：“你要一辈子都背着叛徒和杀人犯的罪名，永远过着逃犯的生活，这么大的风险下你还是同意了吗？”

他的神情一瞬间有点惶然，讪笑声：“还可以怎么办？只要我在乎的人知道真相就好了，况且我也不是完全的无辜啊，你知道的。”

“你......”她看了看双眼四处乱转的哈利，还是放柔了声音再道：“没有谁想一辈子活在黑暗当中，我相信你也不想。”

良久，他都没有再说话，三个人在稍稍诡异却又融洽的安静中吃完了一顿晚餐。在哈利上楼休息后西里斯才再次看着莉亚，踌躇地道：“邓不利多说我暂时还不能四处乱走，因为魔法部最近还是查得很紧，所以最理想的办法是继续留在这里直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你......我是说如果你介意的话我便找别的地方，可能莱姆斯家或者布莱克老宅，我会看看的。”

她叹口气，止不住地心烦意乱，指尖玩弄着桌上的餐巾，过了会儿才道：“那你便留下吧，我想哈利也很想有一个教父在他的生活里。只不过，那些关于彼得莉莉詹姆他们的事还是不要同他说太多，我不想他沉浸在仇恨里。”

“谢谢你。”他苦涩地道：“我知道的，那些毕竟也都是十二年前的旧事了。”

又一次沉默。她坐在餐桌旁，低头打量着餐巾上的花纹，心里是一阵又一阵对过往和现在的恐慌难受，脑中是各种真相和误会的交缠；他站在炉台旁，失神地看着在刷洗的碗碟，难得稍微清醒的脑袋又被悔恨占据，转而又是对当下的迷茫和害怕。十二年来，没有谁是过得容易。

“我还是太愚蠢了，是不是？”他嘲笑道，半垂下头，“居然相信了彼得，是我终究太自大，所要就算我洗脱不了罪名，也还是我活该。我是罪人，不是吗？”

他微红的眼眶让她心中微微不忍，只得别过头去，才道：“这不是你的错，相信彼得不是你的错，这件事我相信莉莉和詹姆也同意的，他们也相信彼得，我们都相信，所以别再怪你自己了。要说你真的有错便是你选择自己追杀彼得，却不把真相告诉我们，甚至自己选择在阿兹卡班待上十二年。你对不起的是我、是哈利、是莱姆斯，而不是莉莉和詹姆。现在既然你们选择要走这一步棋，那我也不会插手，但是请你把仇恨收起来，不然对谁都不好。”

“你还是恨我吗？”他又再问她那天的问题。

她轻笑一声道：“我怎么舍得恨你。人生不该由仇恨所支撑。”

“噢对了，我为我今天下午的失态道歉。”她再道：“我只是受够那些什么计划罢了，那些事情从来都不会有好结果。”

西里斯的情绪突然翻涌，又想起她之前在阿兹卡班对他说的话，便冲口而出道：“你还记得你之前说的话吗？莉亚，我爱你，我还能希望你也会爱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