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弯着身，从钥匙孔死死盯着房间内的景象，眼中是对地位和权利的渴求，如藏匿在暗处的毒蛇。

房间里，西比尔·特里劳妮和邓布利多正面对面坐着——西比尔·特里劳妮，斯内普知道她，他们最近常在猪头酒吧偶遇。

说起来他们挺相似，同是待业青年，同样生活拮据。

不过，这可不意味着他们会惺惺相惜。

在斯内普看来，西比尔·特里劳妮是一个不着调的、疯疯癫癫的女巫。而特里劳妮则认为，斯内普邋遢且阴沉。

屋内的交谈在继续。

西比尔·特里劳妮围着披肩，眼睛凸出，她正铆足了劲和邓布利多介绍自己。邓布利多扶了扶眼镜，在心底微微摇头，已经准备离开。

突然，西比尔·特里劳妮停止了滔滔不绝的“演讲”，目光变得空洞，声音变得刺耳、嘶哑，仿佛一瞬间换了人。

她语气低沉，念念有词：“有能力战胜黑魔王的人走进了……生在曾三次抵抗过他的家庭，生于七月结束的时候……”①

门外的斯内普睁大眼，脸几乎贴在钥匙孔上。然而，他没机会听清特里劳妮的话了，他的后背被重重拍了一下——酒吧招待发现了他。

在他和酒吧招待纠缠的一分钟里，特里劳妮继续说着预言。

“黑魔王会把他标为自己的劲敌，但他将拥有黑魔王所不知道的力量……他们中间必有一个死在另一个手上……”①

“因为两个人不能都活着，只有一个生存下来……有能力战胜黑魔王的那个人将在七月结束时诞生……”①

在特里劳妮说完的同一时刻，酒吧招待撞开了门。

这吓到了特里劳妮，她如梦初醒，茫然地看向门口——酒吧招待在质问那个阴沉的、自以为是的斯内普。

斯内普支支吾吾地解释自己走错了楼梯，可脾气不太好的酒吧招待才不信他的话。他推搡着斯内普，把他赶到了外面。

斯内普走的时候，瞥了一眼房间。特里劳妮嫌弃地翻了个白眼：这个叫什么斯内普的，一定在偷学她面试的经验。

边想着，她边忐忑地看向邓布利多——有西弗勒斯·斯内普这个偷窥者对比，邓布利多一定会发现她的优点。

果然，邓布利多扶了扶圆框眼镜，湛蓝的眼睛像片海。他慈蔼地说：“亲爱的西比尔·特里劳妮，恭喜你被录用了。”

特里劳妮自顾自欣喜若狂，没有注意到邓布利多掩在镜片之下沉重的眼神。在他来之前，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

在他对特里劳妮失望之际，这个著名先知卡桑德拉·特里劳尼的玄孙女，竟然当场做出了一个预言。

一个黑魔王有极大威胁的预言，一个被食死徒窃听了一半的预言，一个威胁到特里劳妮性命的预言。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聘用特里劳妮为霍格沃茨的教师，以保证她的安全。

怀特庄园，城堡第七层。

宽敞的房间内，斯内普跪在地上，内衫被汗浸湿。黑魔王就在他面前站着，他们之间的空间非常狭小。

斯内普可以想象黑魔王蛇一般扁平的脸，他的瞳孔眯成一条缝，是猩红色的，充满轻蔑与冷酷。

整整半分钟，伏地魔都没有说话。

斯内普感到一种窒息感，仿佛静谧能致死。他几乎喘不上气，心砰砰地跳，不仅是害怕与畏惧，还有微妙的紧张与激动。

伏地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揣摩着他刚才的话是否可信。现下的他是一名审判者，散漫地裁决着西弗勒斯·斯内普未来的命运。

“做的不错，西弗勒斯·斯内普。”伏地魔的声音冷冷的，他命令道，“现在，你可以退下了。”

斯内普提着的心终于放下，隐在衣服里的手不断颤抖——得到黑魔王的赞许殊为不易，即使是卢修斯，也很少有过。

黑魔王赞许了他，这其中的意思还不明显吗——他重视这个预言，进而高看一眼发现这个预言的他。

“是，大人。”斯内普沙哑着嗓子回答。他低着头，站起来，手贴着肩，谨慎地行了个礼，就离开了伏地魔的房间。

他闷头往前，在七层的拐角处停了下来。在无人的角落，他难耐心中的激动，终于将野心与自得写在了脸上。

这是能够理解的，他毕竟是个刚毕业的青年而已。

此刻，他在畅想着自己的光明坦途——不是那个默默无闻、毫无用处、凭着卢修斯加入食死徒的待业青年，不是食死徒瞧不起的混血巫师，而是黑魔王的得力手下。

在几天之前，他绝不会想到，他勾画的未来会提前到来，比他想象中的更快。他原本以为，至少要等到两三年之后的。

这一切得感谢特里劳妮那个疯女人做出的预言。

黑魔王对预言的重视程度比他猜想的深刻许多，这点让他意外——黑魔王认为一个婴儿能够打败他。

不过，与他无关。

在黑魔王除去预言中的威胁后，他，西弗勒斯·斯内普，将会彻底得到黑魔王的信任，成为黑魔王得力的臂膀。

至于预言中的那个孩子和他所在的家庭会如何，与他有什么关系呢？他们不幸地成为黑魔王的劲敌，他们该死罢了。

斯内普恶毒地想到。

怎么会是莉莉！

黑魔王怎么会选择莉莉的孩子！

黑魔王连一个襁褓中的孩子都不放过，他一定会杀了那个孩子的父母，以绝后患。这意味着，他会杀了莉莉。

黑魔王会杀了莉莉！

不！

斯内普像是陷入一口深井中，绝望与痛苦要将他淹没。他跪在地上，颤抖着声音，一遍遍地哀求着：“大人，求求您，别杀她。”

“看在我为您找到这个预言的份上，留她一命吧。她只是个弱小的女巫而已，不会对您构成威胁的。”

“求求您了，那个孩子，还有他的父亲詹姆·波特，都任您处置。我只求您，能够放过莉莉·波特。”

伏地魔哂笑着，把玩他的魔杖，一双红色的竖瞳眯成了缝，他缓慢地说：“西弗勒斯，一个泥巴种而已，值得吗？”

“难道说，你爱她，一个泥巴种？呵……爱？这个词真是恶心透了。”

“……当然不是。”

斯内普反驳着——以黑魔王的性格，如果知道自己的食死徒在乎一个泥巴种，他会毫不犹豫地杀了莉莉的。

“我只是……只是不甘心——她曾经说我比不上波特。她甚至为了波特，背叛了我……我希望她能够认清楚，我比那个波特强多了，起码我能让她活下去。”

“唔。”伏地魔说，“既然如此，我答应你，给她个活命的机会——区区一个泥巴种而已。不过，伟大的黑魔王可不能承诺，一定不杀她。”

伏地魔的每个字都让斯内普胆战心惊，即使他万分哀求，也没有得到黑魔王明确的保证。这意味着，如果莉莉反抗他，他还是会杀了莉莉。

莉莉……

谁能救莉莉……

邓布利多。

他要去找邓布利多……

刚从霍格沃茨回来的斯内普一路低着头，黑色的袍子不断翻滚。直到走到一楼无人的拐角，他才停下，并卸去了全身的力气。

邓布利多会保护好莉莉，他会把波特一家藏起来，藏到一个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一定会的。

为了莉莉，他可以成为邓布利多的间谍，也可以保护那个波特和他的儿子——如果他们中的任意一个死去，莉莉都会痛苦万分。

“西弗勒斯。”

一个声音叫住了斯内普。

雷古勒斯从阴影中走出，他看着斯内普，眼神晦涩，他问道：“你去哪了，我到处找你都没有找到。”

“我回了趟蜘蛛尾巷。”斯内普冷淡地说。

“哦，是吗？”雷古勒斯说，“可我的曾曾祖父说，你去见邓布利多了——别紧张，放下魔杖，凭我们多年的交情，我是不会说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