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儿虚抚着肩上的灵蝉。

在多宝眼里，江流儿肩上什么也没有。

阿难本来就深入魔障，金蝉子也来历成谜，多宝看不穿，也没有办法帮上忙。

“不如你再去问问老师吧？”多宝看着江流儿低落的眉眼，心中不忍。

以前无情无欲的人，一旦有所羁绊，就会尝到七情六欲的滋味。

求不得，怨憎会，爱相离，隔阴阳。

“无需多问，没有办法。”

通天圣人清朗的声音传来。

江流儿乖巧点头，眼泪落下，恭敬叩首，转身离开。

通天圣人没有办法，也许其他圣人会有办法。

第80章 终章

我不准你走。

如果只是一个普通人, 圣人随手就能救回来，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但灵蝉的存在本就神异莫测，江流儿去过太清宫、玉清宫、娲皇宫，三位圣人都表示没有办法。

本来她不想去灵山, 但心中始终放不下金蝉子。

她与金蝉子相处的时间太短暂了。

只记得他惨白无色的脸, 温柔清绝的笑容。

金蝉子曾在那里生活。

她是阿难，也是得金蝉子温柔相待的江流儿。

即使有相关的记忆, 也隔着一层无形的隔膜, 看不真切, 恍恍惚惚。

作为江流儿，她从来没去过灵山, 这仿佛成了她的执念，不可碰触的禁忌。

就算灵山崩塌了，她也想看一眼。

那白衣僧人，是否坐在菩提树下诵经, 目光是否会从经筒上流转而来……

隔着生死, 是否能再与他对视一次？

她记得那人的眼神，像一汪清澈见底的泉水, 包容得下一切。

真正来灵山, 情况比她想象的好上一些。

原以为遍地是废墟，实际上已经变成了一望无际的平地, 四处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偶尔能从尘灰里看见琉璃神像的残渣, 总算能窥见一点昔年灵山的尸骸, 让江流儿相信自己没跑错地方。

准提圣人与接引圣人看起来面黄肌瘦的, 有些营养不良。

为什么一副没吃饱的样子？难道圣人都不用吃饭的吗？

不食五谷, 吸风饮露？还是说只吃素？西方灵力贫瘠, 连圣人都养得不好，他们为什么不换个地方蹲？

江流儿心有疑虑，但不敢问。

“我们已经知道你的来意，此事尚有解决之法。”

接引圣人抿了抿唇角，眼角向下撇着，露出慈悲的笑容。

江流儿不太相信。

一般这么好说话的，都心怀不轨，或者有所企图。

“凡是在灵山修行的弟子，本源都会留在莲池中。”

“只要莲池中的生机本源足够，就能死而复生。”

“金蝉子也不例外。”

准提圣人解释道。

“那为什么阿难死了，没有被莲池复活？”江流儿眉头微皱，直接问到最核心的地方。

“交出本源是自由选择，阿难觉得没必要把自己的本源放在莲池里，认为生死由天，本源都遗留给了金蝉子，所以我们救不回来。”

准提圣人面露惋惜之色。他这话说的是真的。

虽然交出本源可以复活，但生死也在圣人一念间。除了西方二圣的死忠把本源交出来了，其他人都无视了这件事。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江流儿想了想，记忆里的确有圣人问她要本源，但她婉言拒绝的一幕。

金蝉子是否在莲池里留有本源？

她没有金蝉子完整的记忆，并不确定是否真如圣人所说，可以救回金蝉子。

“那该怎么救金蝉子？”江流儿问。

“莲池需要足够的生机本源。”

接引圣人循循善诱道：

“世间生机本源最纯净的就是凤凰一族，凰祖身死，凤君仍然在，你可以求凤君，让他分一些生机本源给你，只需要一点，救回金蝉子就够了。”

“你说的是真的？”江流儿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接引圣人真的有那么好心还是有所企图，她不敢确定。

如果去找离渊前辈，他应该会同意。

但是一旦涉及接引和准提圣人，就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我为圣人，为何要骗你？”

“如果骗了你，就叫天地剥夺我的圣位。”

接引圣人直视江流儿，一脸坦诚，似乎所言非虚。

天空中已经出现异相，正是天道感应到他的誓言的征兆。

“我带一些生机本源过来就可以？”江流儿又问道。

圣人对天道发了誓，她有些心动了。

“此事还需要临澧道君亲至，他在这里，亲眼看见莲池效果，也好叫你放心。”

接引圣人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妥当。

鱼饵已经抛下了，只待鱼儿上钩。

江流儿与姬缘说了这件事，姬缘很爽快的答应了。

所谓的生机本源，也就是组成他身体的那些水，以前在西梁国流了无数年，也不算很珍贵吧。

放掉一些，实现江流儿的愿望，也不算浪费。

陆压很不放心，跟过来，与他同行。

莲池布满裂纹，里面藏着星星点点的本源，若说金蝉子的本源在其中，也有可能。

近来天机混乱，陆压什么都掐算不出来。

如今他有妖族气运加持，与圣人有一战之力。

姬缘跑路的速度很快，应该不会出事。

除非西方二圣疯了，才会下杀手。结死仇对他们来说有什么好处？

“凤君请出手。”

即使是第一次见面，姬缘看接引和准提圣人依然很不顺眼。

仿佛和他们有仇一样。

姬缘轻轻一招，一团墨色水球落进莲池，瞬间，破碎的裂缝被修补好，焉头耷脑的莲花重新变得娇艳欲滴。

接引圣人呼吸急促起来，虽极力克制，语气却难掩兴奋，说道：

“有效，可以。”

接引与准提对视一眼，下定决心。

这莲池连接着整个西方的地脉，经过那一场莫名躺枪的大战，西方彻底成了死地，无比贫瘠。没想到凤君的本源真能让这里起死回生。反正千泷之事皆因凤君而起，现在用凤君还债，也是理所应当。

就连天地也认可他们的做法。

只牺牲凤君一个，就能补回大量本源，太划算了。

就是陆压有些麻烦。但两个圣人难道解决不了一个准圣？问题不大，直接下手。

姬缘瞬间头顶亮起七彩光芒，一株小树似有万钧之力，即将要把姬缘压得魂飞魄散。

那树正是接引的七宝妙树，蕴有无穷灵光，对付一个凤君，也并不吃力。

“大胆。”

陆压怒及。

眼中寒冰骤结，寸寸蔓延，显漏出杀机。

金色的混沌钟出现在姬缘头顶，替他挡下七宝妙树一击。

江流儿意识到不好，眉心出现一粒血痣，诡异的经文念出，接引圣人瞬间吐出一口金色的血液。

一柄细长的剑柄从接引圣人胸口穿出。

江流儿瞬间苍老许多。

阿难心中的佛理，诡谲莫测，化成杀招，能伤圣人。

“放肆！”

接引圣人没想到江流儿敢对他动手。

以蝼蚁之躯，妄想伤圣。

“天道为何不打落你的圣位？”江流儿厉声质问。

如今天道，也不公了吗？

“等你死了就知道了。”

接引冷笑一声，一掌拍出，江流儿陡然飞远，重重摔落在地，身体在地上甩出几米，咳出一大口浓稠血液，奄奄一息。

“你先走，我随后就到。”陆压手中现出斩仙葫芦，一时间与准提势均力敌。

姬缘施展化虹之术，回首看了眼陆压。

正要离开，被天际重重阵法封锁住。

“临澧，今日你逃不了。”

“天道钟爱你，现在该你为天道奉献了。”

冠冕堂皇，理直气壮的语气，接引说话时带着悲天悯人之色，那眼神落在身上，令人寒毛直竖。

姬缘心中并不慌张。

好像在很久前就意识到了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