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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世纪]危险迷人“B先生”+番外(98)



四月末,埃里克没有走最近的直线,而是绕行。穿过阿尔德门,在白教堂四周逛一逛。

刚刚他提到的留意广告纸理由不全是托词。

当时,拟定创立《早知道》杂志。

杂志的受众偏向中下层人群,很有必要走一趟白教堂区域,观察报刊的销售情况。

今天重复一遍那圈路线。

埃里克在十五分钟内准时吃完晚餐,去杂志社取了一盏煤油灯备用。

看到布兰度等在楼下大门口,还带了一把长柄伞。

他扫了一眼天空,今夜没有半点降雨云层堆叠的迹象。

却也不问布兰度为什么带伞,可能这就是英国人的习惯成自然了。

两人先快步走向金融城。

谁也没有讲话,一时间只能听到轻微又急促的脚步声。

“踏—踏—踏—”

“—踏—踏—踏”

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布兰度与埃里克起初没有在意。

然后越听越怪,随即低头看向对方的鞋子。

可不就是脚步不对劲。

并排走路,但两个人没有一步踩在同频上。

脚步声一前一后交错响起,听起来仿佛弹错了的琴键,错乱的音符节奏令人不适。

两人站定,对视一眼,又立刻目视前方。

埃里克迈出了左脚,布兰度同时朝前踏出一步。三分钟后,错位的脚步声再次出现。

两人再次相互看了看,都从对方脸上读出一句话「行吧,不勉强。没默契,不装了。」

不去在意脚步错频,加快速度抵达金融城。从这里开始,留意起四周的广告宣传纸。

伦敦的广告数量不能说是铺天盖地,也足以说它遍布大街小巷。

一面两三米高的围墙,可以从墙头贴到墙角。

布兰度问:“您能回想起来看到「BLOOD」的状态吗?是平视它?仰视?或者俯视?”

埃里克:“略仰视,大约抬头10度。它张贴在一条不够宽敞的暗巷,宽度大约只能让三人同时通行。广告在我的右手方位,但根据左右手判断没意义。”

同一条巷子,从两端分别进入通行,以人为参照物去定义的左右会发生变化。

埃里克尽力回想四月末走过的路线。一个多月过去,不重要记忆难免有模糊之处。

两人一路走一路观察着墙头的宣传广告。

布兰度试图帮助激活记忆碎片,“那则广告附近有特别之处吗?比如你闻到了某种气味?或者脚下触感引起你的注意。”

“没有特别的地方。”

埃里克回想当时的状态,“那是一条房屋后侧的暗巷。进入,左右手两侧都是墙体,没看到门,只有几扇窗户。至于它的环境应该弥漫着一股东区惯有的腥臭味。”

一路查看,直至穿过阿尔德门,尚未有所发现。

阿尔德门是伦敦老城的东门。门体早就损毁,但人们保留了习惯性的地标称呼。

从此往东,街景发生明显的变化。

金融城的繁华迅速消失不见,沿街路灯的数量都大幅减少。

阳光似乎永远照不进伦敦东区,清新的风也在此停下了脚步。房屋拥挤又破旧,走在马路上,呼吸间都是臭味。

这里就是伦敦贫穷的东区。

从空间地理上去看,东区白教堂与金融城英格兰银行其实不超两公里。偏偏两地的极端贫富差距,像是深渊与星空的遥远距离。

东区就像是死城。

哪怕路上没有看到尸体,但挥之不去的是一股毫无生机的死气。

两人再次放慢了脚步。

这里的街巷大同小异。

埃里克无法确定当时走的究竟是哪一条路,现在只能每一条试一试。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不知不觉,夜幕即将彻底降临。

埃里克点亮了手提油灯,“再查两条街就往回走。”

“可以。”

布兰度没有要求继续检查。

天黑后,单凭着油灯的光线照明不足以看清墙面顶部的广告。

两人踏入了一条小巷。

这是背光的暗巷。即便太阳且挣扎在地平线上,余晖也照耀不到此处。

前方顿时昏暗,煤油灯光只能照亮近身两米。

此时,听到“吱呀”一声,木头的响动从斜上方传来。

“倒……”

一句有气无力的说话声从上方响起。那人说得轻,听不清楚具体说了什么。

“退后!”

布兰度立刻将右手的长柄伞挡在了两人身前。按钮,伞面“砰”地迅速撑开。

下一秒,前路响起液体坠落声。

“哗啦——”

随之而来,一股浓烈臭味散开。

天降暴雨了!

准确地说,是有人从二楼窗户口把排泄物倾倒在暗巷里。

布兰度手持黑色长柄伞,伞面足够大,撑开速度够快,为两人挡住了飞溅的液体。

“大晚上的,瞎走什么。”

二楼,倾倒排泄物的男人嘀咕了一句,满不在乎地关起了嘎吱作响的窗户。他完全没有感到抱歉,对这种行为习以为常。

这一幕天降意外,从开始到结束仅仅五秒。

埃里克看着撑在身前的长柄伞。

伞面遮挡住了两人的前路,确切地说伞面角度更偏向他这一侧,确保他免遭污秽攻击。

此刻,他终于明白了布兰度携带长柄伞的意义,也第一次承认小班纳特先生的绅士作风不是徒有其表。

哪怕是这人是在伪装,但也早将假面刻在了骨头里,才会在“危机关头”不忘他人。

布兰度没有收起伞,而是将它撑过两人头顶。

她语气平静,对这种遭遇见怪不怪。

“我猜您对天黑后的东区较为陌生。多来几次,您也就习惯这里的日常操作。”

“入夜后,我来过两次。”

埃里克承认他没有频繁穿行夜幕下的伦敦东区,但前两次也没遇上天降恶雨。

哪怕早知道街巷的污臭气息是倾倒排泄物与垃圾所导致,可理论认知与亲身体验有极大差距。

布兰度:“那要为您感到遗憾了,直到今天您才体验到自罗马起的伦敦旧俗。如今伦敦西区多用抽水马桶,很难看到几百年前的窗口倒污,只有来东区才有此特别体验。

确实,不是人人都能刚好遇上局部‘暴雨’,它也没有统一的倾倒时间,就主打一个运气好。”

这话的语气非常轻松,不知道的还以为布兰度在说从窗口被倒出的是人见人爱的黄金。

埃里克沉默两秒,随后反问:“难道我还有为此高歌一曲,赞美我的好运气?”

布兰度:“您行吗?请允许我说实话,虽然您开了一家剧院,但瞧您的严肃模样,与具备浪漫的音乐造诣相差甚远。难不成您其实极具艺术天赋,甚至能够即兴为此情此景编一首适合的歌曲?”

埃里克:谁说他缺乏音乐天赋了!

“除非你已预先找好自己的位置,否则再想寻欢作乐就为时已晚。

命运很多时候都是凑巧,因为街上有醒着的窗户:祈求万能的主、并料想不太可能摊上便壶的份儿。”①

埃里克现编了曲调,将把约翰·德莱顿的诗篇吟唱出来。

这下,轮到布兰度停住了脚步,诧异地侧目。

意料之外,冯·菲利伯特先生的歌唱嗓音格外动人,且自带充沛情感。短短几句,这首小曲将对“人造暴雨”行为的讽刺感拉满了。

“冯·菲利伯特先生,您唱得好极了。是我狭隘了,您开剧院,不是砸钱而已,更有专业艺术眼光去把控剧院的发展。”

布兰度语气真诚地赞美,又摇了摇手中伞柄,“可惜了,我要撑伞,否则必定为您献上雷鸣般的掌声。”

埃里克唱完就后悔了,他究竟是在做什么?!

唱的都是什么玩意?!居然会在黑漆漆的白教堂区域,编一首污秽物之歌?

这完全是被布兰度给带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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